《马里乌波尔20天》影评：深入乌克兰的人间地狱——《华尔街日报》

马里乌波尔的摄影师叶夫根尼·马洛列卡图片来源：姆斯季斯拉夫·切尔诺夫/美联社纪录片《马里乌波尔20天》以震撼而深刻的方式，带我们目睹了2022年俄罗斯进攻初期这座战略要港遭受的暴行。这部由美联社乌克兰记者姆斯季斯拉夫·切尔诺夫旁白并执导的纪实影片，与团队其他三名成员共同斩获普利策奖。这种"墙上的苍蝇"式记录手法，令人眩晕地提醒着战争的残酷与荒诞。

切尔诺夫先生震惊、低沉近乎耳语的旁白，让他成为但丁笔下维吉尔的当代化身，引导我们穿越这部由PBS前线节目与美联社联合制作的炼狱图景。影片在秋季电视首播前登陆院线，乔丹·戴克斯特拉创作的诡异氛围配乐极大强化了感染力。切尔诺夫以令人心碎的平实语调持续解说：“有人曾告诉我，战争不是以爆炸开始”，他在第一天如此叙述，“而是以沉默开始”。整座城市仿佛屏住呼吸，等待着弗拉基米尔·普京的"特别军事行动"。

俄军坦克开火后公寓楼发生爆炸照片：美联社照片/叶夫根尼·马洛列特卡影片伊始，切尔诺夫先生轻描淡写地告诉一位担忧即将来临的妇女，俄罗斯人不会攻击平民。这个错误预判在后续几乎每个场景中都得到印证——当我们目睹俄军炮弹从远处袭来，或是坦克碾入城市时，公寓楼甚至医院都遭到无差别摧毁。那位妇女后来再次出现在镜头中，她的房屋已成废墟。一名男子指出俄罗斯意图占领他的祖国，冷静地补充道：“我宁愿它别这样。“在医院里，我们看到一个四岁孩童的尸体躺在担架上。一名16岁男孩在踢足球时被炸断双腿，最终伤重不治。他悲痛欲绝的父亲扑倒在尸体上。这是战争的特写镜头，将其最终影响赤裸呈现。

当医生们争分夺秒抢救被推入急诊室的伤员时，抗生素、止痛药甚至饮用水都变得稀缺。俄军试图切断与外界的通讯联系。尽管如此，切尔诺夫与其美联社同事仍设法传回部分影像，这也是为何许多最骇人的画面会让关注战争初期电视新闻报道的观众感到熟悉。就连妇产医院也遭袭击；与俄官方立场一致的媒体对此无可辩驳的事实选择了全盘否认。亲克里姆林宫的新闻主播在镜头前声称美联社的纪录是"假新闻"或"信息恐怖主义”。

尽管切尔诺夫通过数字技术模糊死者容貌等方式试图减弱冲击力，这部影片仍令人几乎难以直视：某个场景中，啜泣的母亲掀开覆盖着遇害孩子面容的毯子。市政工人被迫在战壕中作业，将数十具用黑色垃圾袋包裹的尸体掩埋。“关键是，这一切必须结束，“其中一名工人说道。凝视着地板上新生儿尸体的人喃喃自语：“你会习惯所有事。但每到夜晚，这些画面挥之不去。“这场无谓苦难的荒诞性已不言自明。

乌克兰急救人员和警察从遭俄军空袭的妇产医院中救出受伤孕妇伊琳娜·卡利尼娜图片来源：美联社/叶夫根尼·马洛列特卡这部纪录片还呈现了一些出人意料的场景，比如切尔诺夫偶然进入商业区时目睹劫掠者哄抢玩具等非必需品。旁白转述一位医生的话：“战争如同X光片，能照见人性本质。善者愈善，恶者愈恶。”

这些犀利洞察与触目惊心的画面，将《马里乌波尔二十日》推上伟大战争纪录片之列。影片同时充满扣人心弦的戏剧张力——当人道主义通道开启时，记者们必须设法带着记录普京暴行的珍贵影像突围。他们最终成功脱险，这值得我们所有人庆幸。若商业大片能呈现此片一半的戏剧张力，必会被盛赞为震撼人心的杰作。

尽管切尔诺夫谦逊看待自己的成就，《马里乌波尔二十日》仍成为对其本人及同在现场的美联社记者——乌克兰籍的叶夫根尼·马洛列特卡与瓦西里萨·斯捷潘年科——勇气的动人礼赞。在这个新闻业因作秀、篡改事实和赤裸偏袒而备受质疑的时代，这些专业记者提醒我们：在认知世界的努力中，真相与影像的记录传播者始终不可或缺。

出现在2023年7月14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乌克兰的人间地狱，镜头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