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影评：疑虑侵扰欢愉——《华尔街日报》

玛丽·穆伦摄影：卡罗尔·罗塞格在爱尔兰剧团上演的迪尔德丽·基纳汉作品《救世主》中，伟大的爱尔兰女演员玛丽·穆伦饰演老年寡妇梅尔·沙利文，短短一小时内在情事后的梦幻欢愉中坠入绝望深渊与汹涌的负罪感，奉献了一场扣人心弦的激烈表演。

穆伦女士以表演的深度与层次令观众屏息并不出奇；作为同辈中最杰出的演员之一，她曾凭马丁·麦克多纳的《丽南镇的美人》获得托尼奖，并出演过爱尔兰戈尔韦德鲁伊剧院众多一流剧目，其中多部曾在纽约上演。

这部与都柏林地标制作公司联合出品、首次搬上舞台的作品（2021年曾在线播出）开场时，梅尔正惬意地躺在床上享受违禁的香烟。她将满心欢喜的思绪倾诉给耶稣，如同与老友闲话家常。梅尔因与帮忙打理家务和花园的年轻男子马丁发生关系而心生顽劣的负罪感，但发现性爱竟能带来纯粹愉悦的巨大喜悦冲淡了她的悔意。“性对我来说向来只是机械程序，“她坦言。在42年的婚姻中，“总是在我不想要时强加于我，或是为了片刻安宁而勉强接受”。

穆伦女士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对于这个意外发展既流露出纯粹的满足感，又带着难以置信的眩晕。她饶有兴致地回味着玛丽亚对晚餐后与马丁幽会时略显笨拙场景的幽默描述：“我怎么都爬不上那张桌子…脑子里还一直想着那些印有梵蒂冈浮雕图案的餐垫”。

此刻她躺着回想自己的一生——母亲早逝后父亲不得不去英格兰工作，年幼的玛丽亚被送进修道院，在修女们的冷酷与漠视中度过了六年煎熬时光——此时她正等着马丁端着咖啡上楼来。

然而推门而入的不是马丁，而是她儿子梅尔（杰米·奥尼尔饰）。闻到烟味又看见母亲穿着香槟色真丝睡裙躺在床上，梅尔满脸困惑。他本是来送生日礼物，但玛丽亚对儿子突然到访的抱怨引起了他的怀疑。当他们下楼来到厨房，看到花瓶里的玫瑰，以及母亲匆忙揉皱桌上字条的动作时，奥尼尔以令人心碎的细腻演技诠释了梅尔——他决定向母亲摊牌，尽管知道这个发现会让她痛苦。

穆伦女士与杰米·奥尼尔图片来源：卡罗尔·罗塞格原本就对马丁心存戒备的梅尔让丈夫协助调查，他们发现马丁的真实身份与表象不符，而他追求玛丽亚的动机可能并非她所认为的那般纯粹。

在路易丝·洛紧绷的导演手法下，随后的对峙以令人眩晕的速度升温。玛伊尔拒绝相信梅尔告诉她的事实，轻蔑地拒绝查看对方手机上的证据。穆伦女士通过玛伊尔逐渐加剧的身体颤抖和灼热嗓音，展现了这个女人因私生活被窥探而爆发的愤怒。她激烈否认指控，并辩称至少马丁给"这座孤独的房子带来了一丝欢乐”。

当梅尔坚持追问时，她变得极具攻击性，嘲讽地贬低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所谓的完美婚姻”。但当她搬出基督教教义为马丁辩护时，玛伊尔开始崩溃的信念暴露了她拒绝真相的深层需求。她以惊人的决心退守到上帝仁慈的观念中：“我宽恕他，就像主，像耶稣宽恕他一样。”

但玛伊尔自己真有这般慈悲吗？令人揪心的是，她竟因儿子的同性恋身份进行攻击：“想到你们俩…老实说梅尔，你让我作呕。“面对这些恶毒粗俗的辱骂，奥尼尔先生用令人心碎的隐忍演绎了梅尔遭受的冲击。

编剧基纳汉虽未明示，但我们可悲地意识到：玛伊尔对精神庇护者的终生依赖，使她渴望在尘世找到替代品。她固执地相信马丁——她在教堂遇见的人——是耶稣派来填补她空虚人生的救赎，尽管她大半生都活在缺憾与不幸中。

在剧终时，穆伦女士令人揪心的过山车式表演逐渐柔和并深化，一个饱受打击的玛伊尔恳求耶稣向她保证，她视为尘世救赎者的那个人实际上是救世主，而非毁灭者。回应呢？只有天堂般的蟋蟀鸣叫。

伊舍伍德先生是《华尔街日报》的戏剧评论家。

刊登于2023年7月14日印刷版，标题为《疑虑侵扰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