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枪手与失窃的马桶：俄罗斯如何强占乌克兰城市企业——《华尔街日报》

乌克兰基辅——在乌克兰被占领土上，企业并购始于蒙面枪手的造访。

俄军控制乌克兰城市梅利托波尔后不久，头戴巴拉克拉瓦面罩的男子就闯入当地最大企业之一的总部，殴打保安并宣布该企业已归新业主所有。

随后几个月里，这座南部沿海城市的许多其他企业都遭遇了与乌克兰最大水果企业之一"梅利托波尔樱桃"相同的命运。如今，在这些收购行动发生一年多后，这些企业正以俄罗斯新业主的名义重新出现在企业注册簿上。它们已恢复生产，包括正在运往俄罗斯的弹药。

根据《华尔街日报》查阅的简报文件，乌克兰安全局正在调查梅利托波尔地区300多家企业被强占事件。乌安全局尤其关注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及其部分军方是否策划了其中一些收购行动。

通往梅利托波尔道路上的路标布满弹孔。与此同时，被强占企业的原业主正发起行动追回产业。他们已向国际法院起诉俄罗斯新业主，并联系老客户阻止其从原企业采购。

“如今，梅利托波尔地区没有一家企业能以某种方式不与敌人合作，”这个位于亚速海沿岸内陆的工农业中心城市的流亡市长伊万·费多罗夫说道。

俄罗斯国防部未回应置评请求。自入侵以来任命的梅利托波尔新市长及新任州长均拒绝发表评论。

商界人士表示，类似的强占行为在乌克兰被占领区不断重演，俄罗斯还被指控窃取粮食、木材及农田。这些举措通过将大型企业交由亲俄方人员掌控，既巩固对这些领土的控制，又让俄罗斯人及其当地盟友从战争中获利。

梅利托波尔在去年2月俄罗斯入侵后的数日内沦陷。

乌克兰上月发起期待已久的反攻，朝梅利托波尔方向展开试探性攻击。

梅利托波尔流亡市长伊万·费多罗夫称，暴力接管事件在全市遵循着相似的剧本。如果乌克兰军队能够突破至梅利托波尔，他们就能有效切断俄罗斯通往克里米亚的陆路通道。该市位于主要公路和铁路线上，使其成为控制者手中极具价值的物流枢纽。

据其首席财务官卡琳娜·斯坦切夫斯卡透露，在战前，梅利托波尔樱桃公司发展势头良好。近年来销售额翻倍，并启动了一项5000万美元的投资计划。

“我们是一家拥有20年历史的企业，对未来有着宏伟规划，“斯坦切夫斯卡说道。她在入侵发生时正身怀六甲，身处基辅。

梅利托波尔樱桃公司的律师帕夫洛·季莫菲耶夫表示，这一切在去年3月27日下午5点左右戛然而止。当时他也在基辅，但自接管以来一直在收集员工证词。对公司遭遇的叙述正是基于这些证词及其他相关描述。

一队装甲车辆抵达公司办公楼，五名戴着巴拉克拉瓦头套的武装人员下车。他们操着俄罗斯口音，穿着没有标识的军服。根据员工证词，这些士兵用枪托袭击公司保安后闯入办公室，拿走了文件。

梅利托波尔樱桃公司在战前曾蓬勃发展。图片来源：德米特罗·拉林梅利托波尔樱桃公司的卡琳娜·斯坦切夫斯卡表示，公司对未来曾有着宏伟规划。武装人员告知员工，该公司已被国有化并有了新的俄罗斯所有者。

流亡市长费多罗夫称，全市范围内的暴力接管都遵循着相似剧本。

“如果经理或所有者不同意，就会立即被扣押，“费多罗夫说道。

随后进入企业接管的第二阶段：新管理层亮相。首批士兵抵达数日后，更多军队出现在梅利托波尔樱桃公司，这次还带着"客人”。

据律师季莫菲耶夫透露，梅利托波尔新政府代表召集工人，介绍了名为亚历山大·阿布拉莫夫的男子，此人代表公司位于莫斯科的新所有者。

2022年6月，该公司突然出现在俄罗斯企业公开登记簿上，其董事登记为阿布拉莫夫。

登记信息还显示，一家名为"南方工程"的公司是其创始股东。

根据《华尔街日报》查阅的乌克兰安全局文件及乌军情局HUR透露，乌克兰官员怀疑俄罗斯企业登记簿上的名称有时是俄联邦安全局和有权势商人的幌子。

梅利托波尔樱桃果园的产品销往乌克兰及海外。图片来源：德米特罗·拉林根据简报文件，乌克兰安全局正在调查"南方工程"与俄罗斯大型金属及管道公司"玛格玛油气"之间的关联。

俄罗斯企业登记显示，“南方工程"创始人为加林娜·苏奇科娃。其子谢尔盖·苏奇科夫是"玛格玛"的所有者。企业登记和另一份法律案件相关文件显示，两家公司还存在另一位共同董事。

乌情报部门正在核查苏奇科夫是否曾担任俄罗斯侦查委员会地方办事处负责人。该机构负责调查重大案件，直接向弗拉基米尔·普京总统办公室汇报。

“南方工程"和"玛格玛"均未回应置评请求。阿布拉莫夫、苏奇科娃与苏奇科夫也未予答复。

律师季莫菲耶夫正继续整理关于企业接管案的卷宗，作为其向法国斯特拉斯堡欧洲人权法院提起诉讼的一部分。

一名俄罗斯军人在梅利托波尔汽车拖拉机配件厂站岗。图片来源：奥尔加·马尔采娃/法新社/盖蒂图片社梅利托波尔工厂所有者阿纳托利·库兹明现已在乌克兰西部新建工厂。仍担任"梅利托波尔樱桃"公司在乌未占领区业务首席财务官的斯坦切夫斯卡表示，她开始发现公司果园产出的水果正通过部分海外老客户转售。

上个月在圣彼得堡举行的俄罗斯旗舰经济论坛上，根据俄罗斯Telegram频道发布的照片，梅利托波尔樱桃公司的新东家正将该公司的水果作为俄罗斯产品进行推广，同时展示的还有Magma公司的宣传册。

据梅利托波尔汽车拖拉机配件厂老板阿纳托利·库兹明收集的在场员工描述，这家生产农用机械部件和乌克兰军需弹药的企业，在城市被占领后不久也被武装人员接管。他表示，武装人员和俄罗斯支持的当地官员洗劫了车辆、库存甚至新安装的马桶。

“他们抢走了一切，“他说。

库兹明已逃往乌克兰西部。如今，他的公司被列入俄罗斯企业在线名录，显示所有者是一位涉足木材、银行和零售业的圣彼得堡商人。

据俄罗斯任命的当地新州长称，梅利托波尔工厂正在重新生产炮弹。现在这些弹药正运往俄军。

“武器永远不嫌多，“这位官员对当地电视台表示。

乌克兰安全局称，另一家同样被登记为前述圣彼得堡商人所有的梅利托波尔企业，正在向俄罗斯国防企业供应包括滚珠轴承在内的零部件。

该制造商的离职员工一直在联系老客户，告诫他们不要购买其零部件。

阿纳托利·库兹明在乌克兰西部的新工厂生产炮弹。该工厂生产的炮弹供应给乌克兰军方。奥列克西·福卡尔迪位于梅利托波尔的综合企业伊萨特克斯投资集团被分割。俄军接管了其大型工业用地并将其用作军事基地。福卡尔迪表示，据目睹接管过程的员工告知，公司旗下的酒店和一栋办公楼被自称俄罗斯政府工作人员和交警的人占据。

43岁的伊萨特克斯联合所有者兼首席执行官福卡尔迪20岁时创立了第一家公司，却在2008年金融危机中失去一切。他重建了事业，如今复兴的成果落入了俄罗斯手中。

逃离梅利托波尔后，他最初计划移民加拿大。但在将家人和员工安置于乌克兰西南部喀尔巴阡山脉的前旅游营地后，他改变了主意。如今他正通过房地产业再次重建。

“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努力在这里继续生存下去，“福卡尔迪说。

梅利托波尔工厂前所有者库兹明也重新起步。他获得了新投资，招募了部分流亡员工，并在俄罗斯势力范围外的新工厂重新开始为乌克兰生产迫击炮弹。

凯特·弗托里吉娜和谢尔希·博萨克对本文有贡献。

联系记者阿利斯泰尔·麦克唐纳，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3年7月13日印刷版，标题为《企业掠夺者携武器进入被占领的乌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