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防务困境：购买还是不购买美国货——《华尔街日报》

巴黎——随着欧洲各国国防预算普遍增长，这片大陆上的各国首都面临一个艰难抉择：是将资金投入本土研发的武器，还是继续购买美国进口装备。

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数据显示，去年欧洲防务支出增长13%至3450亿美元，创下冷战结束以来最快增速。但大部分资金流向了美国军工企业，这些交易构成了支撑北约组织的产业纽带基石。

法国总统马克龙正试图改变这一局面。他指出，欧洲从F-35战机到爱国者防空系统全面依赖美国的现状，建立在"能优先获得美制装备"的假设之上。马克龙警告称，随着美国战略重心转向太平洋且总统大选临近，华盛顿的优先事项可能生变。他在近期欧洲防长会议上表示，当前武器进口模式"正在为未来埋下隐患"。

北约成员国将于周二至周三在立陶宛峰会上重点讨论增加欧洲防务开支议题。31个盟国拟制定冷战结束后首份区域作战计划，明确各国遇袭时的行动方案、装备需求及投资额度，并将GDP的2%确定为防务支出底线而非奋斗目标。

根据北约周五公布的数据，目前仅有10个欧洲成员国达到了2%的军费开支门槛。秘书长延斯·斯托尔滕贝格表示，他预计这一比例"明年将大幅上升"。

任何试图重塑欧洲军购版图的尝试都面临巨大障碍。许多国家首都，尤其是东欧地区，将购买昂贵的美国武器视为欧洲大陆为换取华盛顿安全保证必须支付的代价。他们表示，质疑这种安排可能会削弱北约——若没有美国提供的运输机、无人机等关键装备，北约将无法运作。

2017年，一辆美军坦克参加在德国举行的训练演习。图片来源：christian bruna/European Pressphoto Agency一位防务公司高管表示，欧洲在陆战装甲装备方面已实现自给自足。图片来源：Valda Kalnina/Zuma Press乌克兰战争表明，当武器需求突然激增时，西方无法迅速提高产量。欧洲尤其受到该领域主导的国家间竞争掣肘。欧洲军费没有用于跨境合作项目，而是分散投入各国防务公司，导致行业碎片化且缺乏整体规划。这种割裂的市场意味着某些武器（如榴弹炮）产量受限，因为各国政府只资助本国龙头企业。

过去一年，北约和欧盟承担起协调与整合军备采购的新角色，以提升效率并加速重整军备。然而重复建设现象普遍存在——部分国家专攻远征部队建设，而西欧两大军事强国英国和法国则将大部分预算用于维持包括核武库在内的全方位军事能力。

危机来临时，欧洲各国政府往往只能跨越大西洋寻求援助。美国持续提供的导弹系统、火炮等武器已成为乌克兰对抗俄罗斯的重要装备。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数据显示，即便现在欧洲防务开支总和仍仅为美国8770亿美元国防预算的40%左右。

“乌克兰危机为欧洲防务韧性敲响了警钟，“欧洲最大导弹制造商MBDA首席执行官埃里克·贝朗热接受采访时表示，“必须补充库存、提升快速交付能力、加快生产节奏。”

当前欧洲各国在加强防空系统建设方面存在分歧。以德国为首的联盟宣布将斥资数十亿欧元，从美国采购"爱国者"导弹系统及德国IRIS-T防空单元。这两种系统均可拦截中程导弹，该联盟同时考虑引进以色列"箭-3"系统应对远程拦截需求。

部署在波兰东南部的爱国者导弹系统。照片：索伦·斯塔赫/祖玛通讯社这一声明令马克龙措手不及。多年来，由法意英三国合资的MBDA公司一直在生产爱国者系统的竞争产品——SAMP/T防空系统，该系统可防御先进入太空再重返大气层攻击目标的弹道导弹威胁。法国和意大利近期已向乌克兰提供SAMP/T系统，而乌方此前也获得了美国提供的爱国者系统。

马克龙警告称，除非欧洲开始投资本土军工产业，否则欧洲大陆将沦为美国的附庸，丧失"战略自主"能力——即制定自主外交与国防政策的能力。

“乌克兰危机向我们证明，我们只能向基辅提供我们自己生产的装备，“马克龙在巴黎对各国防长表示。

法国陆军总参谋长皮埃尔·席尔将军接受采访时指出，一个国家的战略自主权与其对军工供应链的控制力密切相关：“从他国购买高技术装备意味着将自身置于对方控制之下。”

持此观点的并非马克龙一人。部分欧洲官员担忧，采购美国技术可能附带使用限制和技术转让条款。英国国防大臣本·华莱士近期对《经济学人》表示：“法国人在很多领域确有道理。在军备采购问题上，不能所有解决方案都奉行’美国优先’。”

本土国防工业还能创造高技能就业岗位，这成为各国政府向纳税人争取更多国防拨款的关键卖点。马克龙正通过提高法国法定退休年龄（这一极具争议的措施）来筹措资金，以实现在未来七年内将国防开支提升逾三分之一的计划。

“每次从欧洲以外购买雷达或导弹，都会削弱我们的工业基础，”SAMP/T雷达系统制造商泰雷兹执行副总裁克里斯托夫·所罗门表示。

BAE系统公司是欧洲最大的防务企业，据英国研究机构牛津经济研究院上周发布的研究报告，该公司在英国提供了13.2万个全职工作岗位，对GDP的贡献达110亿英镑（约合141亿美元），相当于英国国内经济总量的0.4%。

美国防务公司洛克希德-马丁的首席运营官弗兰克·圣约翰表示，该公司将在波兰生产部分爱国者导弹，同时F-35战机约四分之一的部件来自欧洲。

“每次我们在欧洲销售系统，都会为欧洲创造就业机会，”他在接受采访时说。

上个月，德国北部民众观看北约史上最大规模空军演习中的战机起飞。图片来源：Gregor Fischer/Zuma Press圣约翰表示，该公司提供导弹的爱国者及PAC-3导弹防御系统还有另一优势：它们经过实战检验且可即时交付。德国政府近期修订了采购规定，将市场即时供应能力作为关键标准之一。

目前由MBDA牵头的集团正在开发新一代SAMP/T系统，但这些系统至少还需两年才能完成。与此同时，另一个欧洲联合体也在开发独立系统。两个项目均旨在摧毁所有类型的高超音速导弹——这类导弹速度更快且具备飞行机动能力，中俄两国正在研发此类武器。

合作的一个领域是坦克。欧洲最大装甲车制造商KNDS德国分公司首席执行官拉尔夫·凯策尔表示，欧洲在地面装甲装备方面已实现自给自足。他指出，该公司生产的"豹2"坦克已被17个欧洲国家列装，实际上已成为欧洲大陆的通用坦克。德国已向乌克兰输送了大量该型坦克。

KNDS由法国和德国军工企业于2015年合并成立。近期走访时，慕尼黑郊外工厂的工人们正为英国、丹麦、挪威、立陶宛、匈牙利及德国军队组装或升级豹式坦克等装甲战车。

“我们无需依赖美国，“凯策尔强调。

联系记者：史黛西·迈切特瑞 [email protected]，阿里斯泰尔·麦克唐纳 [email protected]，诺埃米·比塞尔布 [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7月11日印刷版，标题为《欧盟考虑改变武器采购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