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推荐：关于法国大革命的最佳五本书

让-皮埃尔·乌埃尔所绘《攻占巴士底狱》（1789年）。图片来源：Heritage Images/Getty Images### 法国大革命史

朱尔·米什莱著（1847年）

1. 朱尔·米什莱的史书之所以震撼人心，在于其拥有法国人称之为souffle的特质——字面意为呼吸，喻指灵感、创造力与生命力。米什莱将法国大革命视为集体意志的胜利；他笔下这场革命摧毁了数个世纪压迫筑成的旧世界，为法兰西乃至全人类建立了基于正义、自由与博爱的新秩序。他生动展现了这些抽象理念如何在巴黎乃至沙维尼翁等村庄化为现实——当地居民曾被一阵喧嚷惊醒，误判为土匪来袭。实则是来自邻村的爱国者们彻夜行军，赶来营救他们脱离这场袭击（后来证明是虚惊一场）。援军"原准备迎接战斗，却收获了盛宴"，因为村民们清空储藏室、搬出一桶桶葡萄酒，以兄弟般的情谊款待他们。米什莱生于1798年大革命尾声阶段，其写作正值浪漫主义鼎盛期；现代读者或许会觉得1864年查尔斯·科克斯译本的行文略显华丽。但书中传递的某些情感——比如博爱精神——恰是这种文风才能承载的。

1789年大恐慌

乔治·勒费弗尔（1932年）

2. 乔治·勒费弗尔捕捉到了被历代史学家忽略的历史维度——群体性妄想与错误信息往往肆意蔓延。1789年7月至8月间席卷法国大部分地区的"大恐慌"事件中，农民们为抵御根本不存在的土匪、阴谋家和外敌入侵而动员起来，这些恐慌仅由羊群扬起的尘雾等微小事件触发。连续几个严冬后，饥荒与失业使道路上挤满乞丐，而7月14日攻占巴士底狱的行动让农民们燃起了摆脱沉重什一税、赋税及领主捐税的期望。当年早些时候的起义中，封建契约和城堡已被焚毁，最终导致国民议会于8月4日"废除封建制度"。“大恐慌"揭示了这些事件背后涌动的集体情绪。勒费弗尔精准还原了这场恐慌每日在法国广袤土地上的爆发与蔓延轨迹，仿佛在描绘活物：“恐惧催生恐惧”。他最终将其定义为"一个巨大的谣言”。

第二重身份

理查德·科布（1969年）

3. 理查德·科布是法国所谓"心态史"研究的大师——即探究普通人世界观的历史书写。科布试图发掘法国人的思维方式与情感体验，尤其在1793-94年恐怖统治时期，为此他穷尽巴黎与外省档案进行研究。在本书最著名的《革命心态》一文中，科布笔下的无套裤汉活动家出奇地平凡：政治上天真轻信，“清教徒式甚至道学气”。那些在关键年份改变历史进程的工匠与店主们，所求不过是面包果腹、美酒怡情。他们的身份由厌恶之物界定：除了反革命阴谋家（多数属虚构，少数真实存在），他们还排斥单身汉、蓄须者、知识分子、台球玩家和妓女。他们对公共安全委员会层面的议题概念模糊，最终因"无法抵抗时间、无聊、疲惫与懒惰的压力"退出政治。这与查尔斯·狄更斯在《双城记》中塑造的狂热分子形象相去甚远。

革命巴黎的缔造

大卫·加里奥赫著（2002年）

4. 要了解街头巴黎革命者的工作、家庭生活、饮食与服饰，没有比大卫·加里奥赫这部杰出的社会史更好的指南。随着巴黎人口从1750年的56万激增至1789年的近70万，城市特质发生了根本转变——从依循传统等级制度、划分为封闭社区的法人社会，演变为由"中等阶层"主导的消费社会：大都会文化盛行，世俗化程度高且识字率惊人。“当神父走出教区教堂踏入喧嚣街道，瞬间便淹没在搬运工、摊贩、车夫、牲畜、建筑工人、女仆和闲汉的人潮中。“虽然身份差异依然存在，但已难以从外表辨识——因为仆人们常从二手服饰店购置华服，穿着与主人无异地招摇过市。这种摩肩接踵的日常为革命埋下伏笔，但加里奥赫警醒地避免过度强调连续性：“革命思想与行动的源头虽在往昔，但大革命实现了惊人蜕变，让那些曾存在于梦境的可能性照进现实。”

罗伯斯庇尔的倒台

科林·琼斯著（2021年）

5. 1789至1799年这十年间的重大转折，往往取决于巴黎民众暴力干预的关键几日。继1789年7月14日攻占巴士底狱、1792年8月10日推翻君主制后，最具决定性的便是1794年7月27日——巴黎民众推翻罗伯斯庇尔，标志着后世所称"恐怖统治"时期的终结。科林·琼斯以扣人心弦的笔触逐小时重建了这一天，展现如何通过时间切片折射对整个革命的理解。当日黄昏时分，巴黎人用行动捍卫国民公会代表的民主制度，挫败了巴黎公社内罗伯斯庇尔派的政变企图。在这24小时里，浸润在新政治文化中的日常生活仍在继续：25对新人举行世俗婚礼，还有一例离婚案——这在大革命前绝无可能。某位无名日记作者同时记录天气与政治：“23摄氏度，36人上断头台。“而虚假消息四处流传，令罗伯斯庇尔懊恼不已，尽管他本人正是"操纵舆论谋取私利的老手”。

刊登于2023年7月8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