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录挂毯：以羊毛编织的圣经异象》——《华尔街日报》

《启示录》挂毯，法国昂热摄影：阿拉米库存照片14世纪末法国安茹公爵路易一世委托制作描绘《启示录》的挂毯时，他雇佣的艺术家和织工们必定战战兢兢。这段由某位圣约翰记录的世界末日异象经文充斥着大量幻象——不仅有著名的四骑士，还有七头十角的兽、人面狮牙的蝗虫，以及"神愤怒的酒榨"等寓言意象。

路易时代之前的艺术家曾以高难度挂毯形式表现过《启示录》的个别场景。但这位以昂热城堡统治公国的安茹领主，要求完整呈现整部经文。插画师让·邦多尔与罗伯特·普安松工作室历时五年创作的图像循环，其规模与视野广度堪比后来米开朗基罗绘于西斯廷教堂顶部的著名圣经组画。

1382年完工的挂毯规模惊人，公爵城堡竟无单间能容纳。原作长约140米、高6米，每逢展出（可能是在庆典场地等户外场所）便彰显安茹家族的富丽堂皇。路易的同名之子在1400年婚礼上展示时，有宾客在信中赞叹：“凡人无法书写或言表此挂毯的价值、美与尊贵”。

如今被称为《天启挂毯》的这件珍品，在卢瓦尔河谷昂热城堡的展厅中同样令参观者惊叹不已。现存部分被陈列于1950年代建造的展廊内，可惜原作约有三分之一已在数个世纪间遗失——当它被遗忘在昂热大教堂储藏室时，其余部分也遭到了损毁。启蒙运动时期，这幅挂毯被视为中世纪虔信主义的遗物而遭鄙弃，曾被马童撕作抹布或充作门垫，直至19世纪中期才被重新发现并修复。工匠们使用与原作相似的织机，以新染的丝线修补褪色处，并填补各处破洞。

现存的71幅场景以红蓝交替的背景色，展现了《启示录》中预示末日降临的异象：星辰陨落、江河成血、城池倾覆、邪物横行。但人类承受的苦难始终受到慈悲天使与云端之上上帝的注视——那些环绕祥云的嵌画向我们揭示，天堂如何介入这场地狱般的浩劫。尽管原作的结局部分已佚失，但故事终将引导世界走向新耶路撒冷。

当游客缓步穿过昂热城堡幽深肃穆的长廊时，无不惊叹于抽象概念被赋予具象形态的绝妙构思。例如第52幕描绘了七位拒信伪福音的义人获救场景：须发斑白的七具躯体安卧于两张床榻，而上方的两位天使正用褶皱的布帛托起他们灵魂化成的无瑕婴孩。天使轻盈抬手（因灵魂没有重量），便将之送入象征永恒极乐的云环之门。

在中世纪艺术中，怪物与恶魔始终是令人着迷的主题，这幅挂毯对它们的刻画——尤其是代表撒旦的那只橘红色七头龙——确实不负众望。但工匠们的精湛技艺更体现在精妙的细节中：比如点缀景观中的大量动植物，或是红蓝背景上那些融合花卉与几何元素的变幻图案。人物与神祇衣袍的褶皱处理，其自然流畅堪比最精美的希腊大理石雕塑。

每幅画板左侧，挂毯创作者都描绘了《启示录》作者约翰目睹未来场景的画面。随着剧情展开，他时而惊恐战栗，时而对即将到来的救赎展现平静信念。天使们为他指出必须留意的细节，或展开载有预言信息的卷轴。因此这幅挂毯呈现的并非末日景象本身，而是约翰对所预见之事的记录。

与其他艺术杰作不同，《启示录挂毯》罕见地没有游客如织。去年十一月某个下午，当妻子带我去参观时，我们竟独自伫立在这震撼奇观前。

罗姆先生系巴德学院古典学教授。

本文发表于2023年7月8日印刷版，原标题为《辉煌的圣经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