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再次领悟到战争需要工业支撑——华尔街日报

在乌克兰与俄罗斯士兵激烈交战的致命前线背后，一场较少被注意到的生死之战正在激烈进行——为部队持续提供武器弹药。输掉补给战的一方终将输掉整场战争。这是华盛顿正在重新认识的教训。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暴露出西方国防工业能力与组织体系的重大缺陷。美国及其盟友尚未准备好应对太平洋地区的持久战，也难以支撑长期的欧洲冲突。

正如北约高级军官罗布·鲍尔上将所言：“任何战争在持续五六天后，都会演变为后勤补给之战。”

北约罗布·鲍尔上将（右）表示国防工业需要更多私营部门支持。图片来源：olivier hoslet/Shutterstock若美国与俄罗斯或中国正面冲突，精确制导武器库存可能在数小时或数日内耗尽，其他关键补给也将很快告罄。

多国政府已开始采取应对措施。在数十年反恐和国土安全优先后，美国正提升武器产能。法国总统马克龙承诺建立"战时经济"以增强军备供应。德国总理朔尔茨已摒弃柏林长期对军费开支的轻视态度。

这一战略转折让人联想到上世纪美国多次调整经济以应对战争和对抗敌人的历史。1917年，伍德罗·威尔逊将美国铁路国有化；1942年，底特律的汽车工厂紧急转产坦克和轰炸机。冷战时期则催生了军工复合体。

如今虽无人愿重蹈极端覆辙，但面对新近强势的对手，华盛顿及其盟友需要在不动用国家产业管制或激增财政预算的前提下，探索军事装备研发、采购和维护的新模式。

“二战后支撑我们并在冷战中取胜的国防工业基础，已无法帮助我们在与中国的竞争中获胜，“退役四星陆军上将约瑟夫·沃特尔表示。这位曾执掌特种作战司令部、现任"商业领袖促进国家安全"组织主席的专家指出，这个成立于1982年的非营利组织旨在为五角大楼引入私营部门经验。

西方世界的首要举措是增加国防开支。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并煽动乌东叛乱后，北约成员国承诺在2024年前实现国防开支占GDP2%的目标。目前仅美国等少数成员国达标，但乌克兰战争可能最终打破僵局。北约外交官透露，其31个成员国中约半数明年有望达到2%标准。

战略雄心也在升级。北约领导人将在立陶宛年度峰会上把2%的GDP占比确立为最低标准而非理想目标。过去一年间，北约和欧盟还承担起新职能，通过协调整合军备采购来提升效率、加速重整军备。

沃特尔及其同事表示，但还需要更多努力，首先要建立一种后工业化时代的新思维模式。许多人将乌克兰视为典范——该国正汇聚全社会智慧开发现代数字技术与油污斑驳的苏联装备相结合的防御系统。

新战略倡导者指出，五角大楼首先应承认其已不再独占技术前沿优势，尽管它曾开创了互联网和GPS等变革性创新。

华盛顿及其盟国需要尝试研发、采购和维护军需品的新方法。图片来源：瓦尔达·卡尔尼纳/Shutterstock军队需要大量消耗品，例如炮弹和步枪。图片来源：瓦迪姆·吉尔达/美联社华盛顿智库大西洋理事会近期报告中的国防部前高官小组指出：“我国在人工智能、定向能武器、量子信息技术等众多国防安全相关新兴技术方面处于领先地位，但国防部在识别、采用、整合并将这些技术应用于军事领域时仍举步维艰。”

由前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领导的委员会提出了十项建议，内容涵盖鼓励科技企业与五角大楼合作，到实现预算文件现代化等各个方面。

另一些人则认为，五角大楼不应像冷战时期那样构想长达数十年的登月式计划，而应学习较小盟国的做法，像乌克兰正在做的那样，迅速利用现有创新成果。

“国防部曾致力于技术输出，“拥有丰富采购经验的前海军助理部长兼空军军官詹姆斯·“洪都”·格茨表示，“现在它需要成为技术的聪明进口方。”

在佛罗里达州狭长地带，多个军事头脑风暴中心正致力于在非战区测试可能性。与五角大楼关系密切的非营利组织Defensewerx将国防机构与小型企业和学术界联系起来，努力为武器开发和合同带来创新和颠覆性思维。

怀疑论者指出，一个挑战是军事"怪兽车库"发起的项目往往在工业化规模上遭遇失败。

国防开支极其昂贵，不仅限于尖端装备。图片来源：Mustafa Yalcin/Anadolu Agency/Getty Images改革倡导者表示，国防规划者还必须更具企业家精神——有些人已经在这样做。北约的鲍尔最近飞往洛杉矶的太平洋海岸，不是为了海军演习，而是为了在一个以金融为导向的会议上发言。

“我们需要私人投资者支持国防工业，“这位荷兰军官在5月份米尔肯研究所的全球会议上表示。

国防开支极其高昂，远不止是单价约1亿美元的F-35战斗机这类《壮志凌云》式装备。海军估算，对四座平均舰龄百年的主要造船厂进行20年现代化改造（这些船厂负责维护航母与核潜艇）将耗资210亿美元——而政府问责署一名高级官员去年直指该估算"严重偏离实际”。

漫长的翻新工程限制了维修能力，导致战舰滞留码头等待维护，削弱了美国应对威胁的现役舰队规模。批评人士警告，数十亿美元资产在盐水中闲置老化，最终由纳税人买单。

曾在沃特尔领导的BENS董事会任职的金融专业人士萨姆·科尔指出，与其将船厂改造拖延二十年，不如加速完成工程以尽快恢复船厂全功能运转。

科尔承认，受政府预算规则限制，五角大楼可能难以全额负担。但可采用更市场化的融资方式，通过债务市场筹集约500亿美元，在四年内完成工程。

“利用资本市场能让项目获得火箭推进式发展，“科尔表示。

在国防预算外筹措资金虽打破传统，但支持者指出其他部门已有先例。商务部和农业部正借助资本市场为从芯片到化肥等必需品的投资融资。

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去年十二月迈出关键一步，成立战略资本办公室——这个内部技术孵化器获授权与私人金融机构合作。五角大楼下属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因助力硅谷崛起而声名显赫，但其资金实力终究有限。

OSC对五角大楼来说非同寻常，因为它能运用贷款、担保等美军不常使用的金融工具——军方主要依赖合同与拨款。其目标是帮助初创企业发展并与国防部合作，培育可能支持国防的新技术。成立时官员指出，尽管国防部拥有丰富的创新扶持计划，但五角大楼的合同与法律规则对初创企业构成了巨大障碍。

美国海军估算，四大造船厂为期20年的现代化改造将耗资210亿美元。图片来源：Spencer Platt/Getty Images在重建军工产业时，小型企业同样需要关注。国防巨头曾依托延伸至数千家基础零部件供应商的产业链。冷战后的行业整合、全球化及需求萎缩侵蚀了这一基础。如今分包商可能是独立软件开发商，也可能是金属加工商，但他们在研发资金等商业基础要素方面面临相似困境。

BENS董事会另一位金融专家弗兰克·菲内利表示，处理大型武器项目的国防巨头通常按成本基准运作，意味着其研发支出可向五角大楼报账。但国防领域近九成中型企业都是分包商，无法转嫁开发成本。

芬内利表示，他从小公司那里听到的是：“你们这是在让我自掏腰包为五角大楼搞研发。”他说，美国作为全球金融市场的领导者，应该能找到解决办法。“关键在于获得大规模财务灵活性的能力。”

敏捷性在制造业中也日益重要。美国最新型喷气式战机F-35是联网计算机的奇迹，既能悬停又能超音速飞行。但新美国安全中心国防项目主任斯泰西·佩蒂约翰指出，该机型大部分部件仍在德克萨斯州一家工厂手工制造，每架飞机沿着装配线从一个工位移至下一个工位。

佩蒂约翰表示，五角大楼的下一代装备需要依赖商用产业的生产技术进步，从3D打印到工厂自动化。“新国防系统的新型制造体系将至关重要。”

同样亟待改革的还有五角大楼将创意转化为装备的方式。军方对某些物品（如炮弹和步枪）的需求量惊人，但许多装备需要针对特定任务定制不同版本，各军种及特种部队等精英单位的需求差异巨大。

如何兼顾批量生产与多样化需求长期困扰着国防规划者。30年前构想F-35时，本打算为空军、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打造一款低成本通用战机。但按传统模式，随着延误增加，成本与复杂度急剧膨胀。

“国防部在快速开发和生产方面的记录不佳，”佩蒂约翰说，“他们在所有事情上都好高骛远。”

联系丹尼尔·迈克尔斯，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3年7月7日印刷版，标题为《战争暴露西方武器供应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