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J Harvey的〈我于旧年垂死〉乐评：解析她的诗意》——《华尔街日报》

PJ·哈维摄影：史蒂夫·古利克PJ·哈维是一位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只有当大众转向她的方向时才会与主流交汇，而非相反。她最早的录音作品完全属于另类摇滚风格，当时垃圾摇滚正盛行，她的专辑《干涸》（1992年）和《摆脱我》（1993年）迅速被公认为该流派的经典之作。但对这位英国歌手来说，这种风格只是她众多兴趣之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诸如"牛肉心船长"的前卫摇滚、汤姆·威茨的噩梦卡巴莱风格，以及尼克·凯夫浸透圣经般的神秘主义等具有塑造性的影响逐渐显现，哈维女士的作品明显转向艺术摇滚。从1995年的《献上我的爱》开始，她的每张个人专辑都自成一界，以新颖的演唱和编曲方式，以及从战争冲突到人类欲望之谜等主题串联的歌曲。其中两张专辑——2000年的《城市故事，海洋故事》和2011年的《让英格兰震颤》——赢得了水星奖，这是每年颁给英国或爱尔兰艺术家最佳专辑的奖项（她是唯一两次获奖者）。近年来，她将注意力转向诗歌，包括2022年用家乡多塞特方言写成的叙事诗集《奥拉姆》。她将于本周五发行的第十张录音室专辑《我在旧年逝去》（党派唱片）与该书共享语言风格和主题。这张黑胶唱片在哈维作品中属于较具挑战性的一类——音乐上始终引人入胜且常显才华横溢，但歌词需要跳出摇滚和流行范畴的聆听策略。

《Orlam》部分讲述了一个孩子在英国乡村的故事，周围环绕着自然界的生息与消亡，这样的意象在专辑中频繁出现。从开篇曲目《Prayer at the Gate》即可看出，哈维女士将听众引入一个需要时间沉浸的深邃世界。首曲前半段氛围感极强，她在盘旋萦绕的合成器音效中吟唱着元音音节。当她开始演唱时，声音处于颤抖的高音区，乐句处理显得不那么确定，也毫不掩饰演唱时的紧绷与吃力。对于不熟悉其创作背景的美国听众而言，哈维女士的歌词如乔伊斯般晦涩难解，通过语音韵律与意象双重传递深意。开篇歌曲中典型的一句写道：“白蜡树昼夜萦绕”。随后的《Autumn Term》歌词同样晦涩难懂，而编曲却饱含情感——简单的钢琴旋律与切分鼓点相互碰撞。曲至中段，突然插入孩童尖叫声（这是哈维混音中采用的众多环境录音之一），瞬间注入强烈的戏剧张力。

贯穿专辑的另一迷人主题是对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的反复指涉。这些抽象的文化碎片常与自然意象交织呈现，仿佛这位摇滚之王化身为音乐核心——那个孤独孩子眼中的风景，其存在宛如心爱的树木或雾霭迷蒙的池塘。第三轨《Lwonesome Tonight》借用了猫王歌曲片段并以多塞特方言拼写，充满超现实流行文化指涉。在民谣式吉他旋律与轻巧手鼓节奏中，哈维用高亢嗓音穿梭于遥远的合成器音丝之间。“帆布包里装着百事气泡/花生酱三明治夹香蕉"呼应猫王最爱的零食，下一句则提及《温柔爱我》。这正是专辑特质的鲜明例证——以惊艳音乐织体碰撞意象碎片，虽拒绝明确释义，却精准传递情感共鸣。

尽管歌词常常晦涩难懂，却始终引人入胜。在《Seem an I》中，她以无伴奏清唱开场，远处录制的牛哞声是唯一的伴奏，歌词充满内在音乐性——“如骨场钟鸣/缠绕拱门周围”——却令人难以解读。《The Nether-edge》里，哈维女士的人声在混音中如此突出，形成一种对峙感，迫使听众努力理解她吟唱的内容。这些文字充满头韵且极具独创性——“森林里的伪娘们觅得腐朽自由的无花果”这样的诗句，伴随着远处打击乐金属质感的吱呀声——正当你开始沉浸时，歌曲却戛然而止。

随着专辑推进，对猫王的致敬愈发频繁。在《August》这首第十轨中，她唱道：“‘在我离开前/求谁人/温柔爱我/于树荫之下’”，中途突然插入男声唱出一两句这首经典民谣。在新闻稿中，哈维女士提到创作这些作品时，她重新体会到简单而标志性的歌曲带来的愉悦与满足。但这里的作品绝非简单，探索过程中反而充满惊喜，她用如活物般蠕动的文字，将支离破碎的梦境叙事赋予生命。这很可能是她最具实验性的专辑，绝非那些在90年代就与她音乐失联的听众所能接受——无论是《Let England Shake》还是2016年的《The Hope Six Demolition Project》都更平易近人，尽管它们各自以不同方式呈现着精妙与怪异。但《I Inside the Old Year Dying》确凿见证了她对艺术永不停歇的广泛探索，对于愿意投入时间品味的听众，这张专辑在第十次聆听时的深意将远超初听之时。

理查德森先生是《华尔街日报》的摇滚与流行乐评人。在Twitter上关注他@MarkRichardson。

刊登于2023年7月5日印刷版，标题为《解析PJ哈维的折衷主义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