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战争正撕裂西方最大的俄罗斯侨民群体 - 《华尔街日报》

柏林——当俄罗斯进军乌克兰时，其试图在与西方的对抗中争取海外俄语人群的支持。然而俄语使用者们却发起了反击。

这场争夺俄罗斯侨民民心的斗争聚焦于德国，这里生活着350万俄语使用者，是前苏联以外最大的俄语群体，也是德国最大的移民社区。

在莫斯科全面入侵乌克兰数日后，数百名驾车者在德国各大城市聚集，挥舞俄罗斯旗帜举行喧闹的游行。

该社区中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批评者也迅速采取行动，促使部分汽车集会遭禁，组织反示威活动，在线揭穿宣传谎言，并将普京的辩护者告上法庭。如今克里姆林宫的批评者认为他们正占据上风。

“现在（亲俄）抗议活动减少了，这是因为德国公民社会没有沉默，德国司法正在划清界限，“50岁的法兰克福政界人士迈克尔·鲁宾说，他来自白俄罗斯，在家与乌克兰裔妻子用俄语交流。“人们仍在集会，但不再公开进行，更多转向线上。”

德国俄语社区的核心是俄裔德国人，即18世纪祖先定居俄罗斯、在斯大林时期遭受迫害、1980年代开始大规模回迁的德裔族群。

还包括俄罗斯族——其中有俄裔德国人的配偶——约12万来自前苏联的犹太人，乌克兰、白俄罗斯及其他前苏联国家的公民，不包括约100万乌克兰战争难民，其中许多人说俄语。

乌克兰战争深刻分裂了社区。德国国家广播公司德意志电波4月委托调研机构Dimap进行的调查显示，当被问及谁应对乌克兰战争负责时，近40%的俄语受访者认为责任全在俄罗斯，27%表示基辅和莫斯科负有同等责任。约44%的人认为德国应加强与俄罗斯的合作。

迈克尔·鲁宾从保加利亚购入一辆曾用于接待贵宾的苏联产伏尔加汽车。图片来源：Anahit Hayrapetyan/华尔街日报移民专家创建的信息平台"移民媒体服务"2020年研究发现，在德俄罗斯移民及其子女中约88%以俄语为母语或能流利使用俄语。德国当局长期担忧俄罗斯试图影响该群体。

德国政府负责安置德裔移民的专员娜塔莉·帕夫利克表示，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罗斯加大了破坏西方制度的宣传力度。

“俄罗斯政府正试图说服[在德俄语群体]他们不属于我们的社会，“本身也是俄裔德国人的帕夫利克说，“他们散布俄语人士不安全这种虚假叙事。”

柏林方面正在努力反击俄罗斯宣传，包括核查德俄双语假新闻，支持逃离俄白两国的独立记者。今年5月莫斯科大规模驱逐德国外交人员后，柏林关闭了该国五处俄罗斯领事馆中的四处。

柏林方面表示，俄罗斯利用其外交代表机构在俄语人群中煽动对德国政府的不信任，例如在去年战争爆发后设立热线，专门举报反俄歧视事件。

“任何外交使团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保护同胞的合法权益，“俄罗斯驻柏林大使馆回应称，并补充已收到关于肢体暴力、解雇、侮辱和威胁的投诉。

谢尔盖·普罗科普金为年轻"俄罗斯裔德国人"开设了Zoom在线课程。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Marzena Skubatz俄使馆还表示，这些返德俄侨将成为"俄罗斯与德国之间的桥梁”。

与其他西方国家一样，德国已禁止莫斯科的外语电视台播出，但俄罗斯-1台和俄罗斯-24台等频道仍可通过网络或卫星收看。社交媒体也是克里姆林宫传播叙事的常用渠道。在德国俄语用户聚集的几个Telegram频道里，人们庆祝爱国节日、转发宣传内容并讨论反西方阴谋论。

去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数小时内，黑森州的俄罗斯裔德国人组织IDRH就谴责"普京侵略者的非法袭击”，声援乌克兰。该组织迅速行动，以阻止克里姆林宫在俄语社群中主导叙事。

“多年来，俄罗斯一直在德国开展大规模影响力行动，”德国俄裔融合与对话研究所所长阿尔比娜·纳扎雷努斯-维特表示。

这种影响力在2016年所谓的"丽莎案"“中显露无遗。当时，柏林等地爆发了俄语使用者的抗议活动，谴责一名中东难民在柏林强奸俄裔女孩后当局的不作为。这则后来被证实为假新闻的事件未出现在德国媒体上，却在俄罗斯官方媒体持续发酵。

“克里姆林宫利用反移民情绪向俄裔德国人传递：‘看，德国人不在乎你们，但我们在乎’。”纳扎雷努斯-维特说道。

90年代随家人移居德国的玛丽亚·舍斯塔科夫表示自己“全心全意爱着俄罗斯”，在家坚持用俄语与儿孙交流以传承文化。但她认为这场战争“与我无关”。

“我们必须停止向乌克兰输送武器，回到谈判桌前。”舍斯塔科夫说，“德国为何要提供豹式坦克等大量武器？美国为何如此积极？…这不是乌克兰在与俄罗斯作战，而是整个世界通过乌克兰（与俄对抗）。”

2016年柏林难民涉嫌强奸俄裔女孩（后证实为假新闻）引发的德国抗议活动。示威者举着"无惧生活"的标语牌。照片：马克·艾希/祖玛通讯社作家兼公关人士艾拉·彼得长期撰写关于该群体的文章，她估计约三分之一的俄罗斯裔德国人持有亲克里姆林宫观点。但她表示这与德国整体民众差异不大。

“有些人严厉批评普京政权，“西伯利亚出生的俄裔德国社工罗曼·弗里德里希说，“但也有些人即使不为俄罗斯行为辩护，至少会谈论西方的双重标准…并对妖魔化俄罗斯感到不满。”

近期一起诉讼案暴露了这些分歧。

6月，乌克兰籍长期德国居民埃琳娜·科尔巴斯尼科娃因公开为俄罗斯行动辩护被科隆法院处以900欧元（约合980美元）罚款，法院称其言论可能破坏公共安宁。科尔巴斯尼科娃的律师表示将上诉。

该案加剧了部分俄语使用者对公开表态或显露身份的顾虑。在柏林东北部Mix Markt超市（售卖鲑鱼子酱和格瓦斯等俄罗斯商品）的清晨，有顾客表示担心遭受歧视。

“我不支持任何战争，但冲突总有双方立场，我认为德国人并不真正理解俄罗斯方面，“只愿透露名字的伊戈尔说，“不过现在最好别讨论这些。”

德国代特莫尔德俄德文化历史博物馆的俄罗斯德意志人文化部门负责人埃德温·瓦尔肯廷表示，老年人尤其容易受到俄罗斯宣传的影响。

“老一辈人对俄罗斯或后苏联地区怀有某种 nostalgic 情感，因为他们的青春岁月是在那里度过的，“20世纪90年代从今天的哈萨克斯坦移居德国的瓦尔肯廷说。

35岁的迪米特里·彼得斯是法兰克福的经济学家，他的家人于1995年离开摩尔曼斯克。他表示，社会经济断层线也是导致一些人似乎更容易接受克里姆林宫信息的原因。

“许多在80年代末移民来的人经历了地位丧失。这造成了不满情绪，而这些情绪正是宣传的沃土。”

一些讲俄语的人已经诉诸法律来反击亲克里姆林宫的势力。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活动人士表示，他正在观察德国亲俄的Telegram频道，并翻译仇恨言论帖子，其中一些已转交给警方。他说，他转交给当局的线索中约有三分之二已导致刑事诉讼。

有些人则尝试在更个人的层面进行反击。去年入侵开始后不久，38岁的柏林法律实习生谢尔盖·普罗科普金开始为家庭支持普京而产生冲突的年轻俄裔德国人举办在线Zoom会议。普罗科普金二十多年前随父母移居德国。

还有一些人则将斗争带到街头。战争开始后，来自白俄罗斯的法兰克福政治家鲁宾目睹了德国各地亲俄汽车游行数量的激增。他决心不让这样的车队进入他所在的城市。

鲁宾与其他讲俄语并支持基辅的人士联合起来，成立了一个施压团体，成功游说法兰克福在去年四月禁止了一场亲俄汽车集会。当市政府改为批准亲俄抗议者在广场聚集时，鲁宾和他的盟友提前到场，用亲乌克兰的海报贴满了整个广场。

“那次，“他说，“是我们的首场胜利。”

去年四月在法兰克福，亲乌克兰抗议者站在前往支持俄罗斯示威活动的亲俄抗议者车辆前。图片来源：Thomas Lohnes/Getty Images联系乔治·坎切夫，邮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