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艾夫斯的《七月四日》:音乐烟花 - 《华尔街日报》
Stuart Isacoff
查尔斯·艾夫斯图片来源:环球影像集团/Getty Images查尔斯·艾夫斯杰出的管弦乐作品《七月四日》,正如电影配乐家伯纳德·赫尔曼对口述历史学家薇薇安·佩利斯所言,其意义远超对某个场景的诗意描绘。这部创作于1912年夏天的作品是作曲家《新英格兰假日交响曲》的第三乐章,用赫尔曼的话说,是"用声音对事件进行的摄影式复刻"——即由具体音乐线索编织成的真实画卷。其整体效果更接近马塞尔·普鲁斯特与詹姆斯·乔伊斯等作家开创的激进文学实验(事件与感官记忆在鲜活的意识流中碰撞),而非柏辽兹或李斯特的线性叙事传统。这部美国乡土气息浓厚的作品于1932年由巴黎交响乐团首演,指挥是集作曲家、音乐学者与历史学家于一身的尼古拉斯·斯洛尼姆斯基。
在备忘录中,生于1874年、卒于1954年的艾夫斯将这首六分钟作品的灵感描述为"男孩眼中的独立日",满载新英格兰童年印记:“绿地大炮、主街乡村乐队、爆竹…教堂钟声、断指、横笛、蛤蜊浓汤、拳击赛、鼓队、灼伤的小腿、步伐凌乱的游行、酒馆全关(醉汉却更多)、棒球赛(丹伯里全明星队对海狸溪少年队)、手枪、遭围攻的裁判、红白蓝三色惊马——最后以教堂尖顶绽放的烟花收尾,就在年度爆炸意外点燃市政厅之后”。这些碎片在音乐中如高烧梦境般交融。艾夫斯认为这部艰涩作品实际上永无演奏可能——“或许根本不可演奏”,他写道——“乐谱中看似复杂的非常规节拍,大多源自游行时故意漏掉的节拍”。
游行在艾夫斯的音乐经历中占据重要地位。他的父亲乔治是联邦军乐队指挥,曾以独特方式让两组乐手从康涅狄格州丹伯里镇两端相向而行,同时用不同调性演奏耳熟能详的曲目。小艾夫斯后来因在作品中融入类似的声效混搭而闻名,将知名传统歌曲改编成刺耳不协和的拼贴之作。这种既怀旧又尚武、既坚定爱国又公然叛逆的嘈杂音响组合,堪称美国精神的精髓写照,完美呼应了法国贵族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1831年访美时对这个新生民主国家的描述。托克维尔笔下是个永远躁动不安的社会,公民们陷于无休止的争论。“刚踏上美国土地,你就会震惊于某种喧嚣,“他写道,“万物皆可争辩,一切充满不确定。”
艾夫斯狂热的音乐精准捕捉了这种特质。他那惊世骇俗的非传统作曲风格中仍渗透着乡愁。《七月四日》中引用的歌曲目录包括《哥伦比亚,海洋之珠》(艾夫斯最爱)、《扬基歌》、《迪克西》、《自由战吼》、《向佐治亚进军》和《共和国战歌》。其戏剧性发展犹如烟花表演:弦乐以微弱絮语开场,逐渐发展成一系列巨型爆响——喧闹喷发的过山车体验。但与激发灵感的烟火表演不同,这首乐曲并非以轰鸣终结,而是以呜咽收尾。
艾夫斯面对那些不可避免的嘲讽批评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怒:“音乐中的美,”他宣称,“常常被误认为是让耳朵在安乐椅中慵懒躺下的东西。”这番宣言本可成为现代主义的战斗口号,他的榜样激励了无数作曲家,包括备受尊敬的美国音乐复杂性大师埃利奥特·卡特。
起初他的追随者寥寥。艾夫斯作为保险业创新者的成功——他帮助普通民众守护积蓄——远远超过他在音乐界获得的认可,这种情况持续了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然而他仍坚持创作,常将手稿塞进办公室的空格架和抽屉里秘而不宣。他似乎偏爱这种匿名状态,直到得知激进刊物《新音乐》的标语是“能卖钱的我们一概不收”后,才允许自己的作品在其上发表。与他的大多数作品一样,《七月四日》初问世时销量惨淡。但到1947年,病重无法继续创作的艾夫斯却获得了普利策音乐奖,他的实验性作品终被确认为真正的艺术杰作。
伊萨科夫先生的新近著作是《音乐革命:西方世界的声音如何改变》(克诺夫出版社)。
本文发表于2023年7月1日印刷版,标题为《现代音乐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