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视》：让-吕克·戈达尔的银幕悲剧爱情——《华尔街日报》

碧姬·芭铎摄影：里亚托影业**‘有人告诉我**你拥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妻子。”这句由贪婪的美国制片人杰瑞·普罗科施（杰克·帕兰斯饰）对法国编剧保罗·贾瓦尔（米歇尔·皮科利饰）说出的话，出自让-吕克·戈达尔1963年那部恢弘、机智而忧伤的电影《蔑视》。它不仅威胁到一段婚姻，更威胁到电影艺术本身。作为这位不断重塑电影语言的导演最伟大的作品之一，影片以毁灭性的笔触描绘了婚姻的破裂，既是对过往电影的挽歌，也讲述了金钱如何玷污爱情与艺术的故事。

《蔑视》改编自阿尔贝托·莫拉维亚1954年的小说，讲述了一个男人被妻子逐渐厌恶的故事，但影片通过典故、引文和自我指涉不断回响。开场时，随着乔治·德勒吕哀婉浪漫的配乐响起，戈达尔的声音念出演职员表，摄影师拉乌尔·库塔尔正在拍摄一个推轨镜头。影片以宽银幕捕捉罗马和卡普里的景致，运用鲜明的红、黄、蓝为主色调，展现了戈达尔作为电影色彩大师的造诣。在60周年之际，Studiocanal公司4K修复版将于6月30日在纽约电影论坛首映，随后登陆北美其他城市，让观众重新领略其震撼美感。

戈达尔创作了其中一段最精美的片段——使用滤色镜拍摄的序幕——当时制片人希望获得更多关于饰演保罗妻子卡米尔的巨星碧姬·芭铎的裸体镜头。当他们在一个风格化的婚姻伊甸园中相拥时，卡米尔征求保罗对她身体各部分的意见，仿佛在将它们出售。他说他爱她“完全、温柔、悲剧”。她温柔地确认了自己的感受。

杰克·帕兰斯和芭铎女士照片：Rialto Pictures故事随后在Cinecittà Studios开始——这里被遗弃，反映了一个处于危机中的行业——普罗科施通过他的翻译（乔治娅·莫尔）讨论雇佣保罗，一位剧作家和前犯罪小说家，正在为弗里茨·朗执导的《奥德赛》改编剧本进行重写。莫拉维亚的叙述者在书中将导演莱茵戈尔德描述为“当然不能与帕布斯特和朗相提并论”。在戈达尔的电影中，1933年逃离纳粹德国的伟大导演朗扮演自己，是一个正直的灯塔。

在放映室里，朗主持了一场日常镜头的观看，包括一些古典雕塑的镜头，这些镜头因其简洁而激动人心——却激怒了普罗科施，他设想的与朗的剧本不同。“你终于感受到了希腊文化的氛围，”朗讽刺地说，在制片人像掷铁饼一样扔出一个电影罐之后。“每当我听到‘文化’这个词，我就拿出我的支票簿，”普罗科施回答，给保罗开了一张支票。朗阴沉地回忆说，纳粹过去常说“左轮手枪”而不是“支票簿”。在放映期间，保罗似乎对普罗科施猜测佩内洛普不忠感到不安。对他婚姻的焦虑将影响他自己对荷马的解读。

在光彩照人的卡米尔与保罗会面后，普罗科施邀请他们到罗马郊外的别墅小酌，执意要她乘坐他那辆漫画般闪亮的红色阿尔法·罗密欧，而保罗无视她的不安，同意独自搭乘出租车。当他姗姗来迟时，发现妻子神情疏离。

如果说放映室场景中导演的艺术造诣正遭受质疑，那么第二幕展开的保罗与卡米尔正在粉刷的新公寓，则上演着更为私密的战争。公寓装饰包括一尊垂眸凝视的等身少女雕像——那是卡米尔的影子。他们如常度过暮色时分——沐浴、更衣、讨论晚餐——但这个场景浓缩了关系的溃败。保罗不断追问卡米尔情绪变化的原因，以及是否该接受普罗科施邀他们共赴卡普里岛的提议。

当两人分坐台灯两侧，保罗神经质地反复开关灯光时，镜头在他们之间来回推移，卡米尔终于承认自己不再爱他。他指责她假装深情只为让他付清公寓尾款。她反问：“你怎能读懂我的心思？”

米歇尔·皮科利图片来源：Rialto Pictures随着暮色如蓝幕垂落，陷入绝境的两人前往影院与普罗科施和朗会合，观看制作人有意选角扮演瑙西卡的歌手的舞台表演。影院招牌上映着罗伯托·罗西里尼1954年的《意大利之旅》——这部法国新浪潮的试金石，同样讲述了一个在古老废墟中濒临破碎的婚姻故事。

在卡普里岛拍摄《奥德赛》的场景中，宽银幕构图呈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壮丽。保罗和卡米尔住在马拉帕特别墅，这座现代主义地标既像一艘船又像一座神庙，台阶直通天空。保罗再次鼓励卡米尔独自与普罗科施同行，她与制片人乘船离开拍摄地的场景美得不可思议。保罗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为时已晚。她在普罗科施的车中遭遇命运，其死亡夸张得如同通俗小说中的情节。

戈达尔称自己的故事是"西方世界的漂流者，现代性沉船的幸存者"之一，故事的结尾，朗仍在拍摄《奥德赛》，更接近古希腊人和谐相处的自然世界。《蔑视》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波光粼粼的辽阔大海。

琼斯女士为《华尔街日报》撰写有关电影和文化的文章。

2023年6月29日印刷版标题为《让-吕克·戈达尔的悲剧浪漫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