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毕加索在巴黎》评论:巨匠的成长之路 - 《华尔街日报》
Lance Esplund
展览现场摄影:米姬·瓦特斯/所罗门·R·古根海姆基金会纽约
巴勃罗·毕加索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艺术家。关于这位20世纪巨匠的书籍和展览数量远超其他现代艺术大师。然而观众对毕加索的热情依然不减。在他91岁逝世半个世纪后,毕加索及其作品仍是丰富且具有持续研究价值的主题——即便称不上取之不尽。仅今年,作为巴黎毕加索博物馆组织的"毕加索纪念:1973-2023"活动的一部分,欧美各地就举办了约50场毕加索重要展览及活动。
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的"青年毕加索在巴黎"便是其中之一。这个精致如珠宝匣的展览以疏朗的布局,集中呈现了这位大半生旅居法国的西班牙大师创作于1900年末至1901年的七幅油画和三幅素描。但千万别被展览看似小巧的规模所迷惑——这里展出了古根海姆镇馆之宝《煎饼磨坊的舞会》(1900年)。这幅描绘巴黎最著名舞厅喧嚣场景的作品(雷诺阿、劳特累克和梵高都曾以此为题材),不仅是毕加索在巴黎创作的首幅杰作,更是本次展览的核心展品。由古根海姆策展人梅根·方塔内拉精心策划的"青年毕加索"证明,即便是少量早期作品,只要遴选得当,依然能呈现令人沉醉、发人深省的艺术魅力。
《煎饼磨坊的舞会》(1900年)图片来源:巴勃罗·毕加索遗产/ARS,纽约/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关于毕加索,我们了解的一点是,他和莫扎特一样早慧绽放。13、14、15岁时,毕加索就能绘制出令人联想到拉斐尔的裸体画;描绘出唤起戈雅风格的斗牛场景;创作出心理洞察力堪比柯罗的肖像画。这一切都发生在毕加索首次踏足现代主义先锋之都——巴黎之前。他开创性的蓝色时期、玫瑰时期、立体主义、新古典主义及晚期表现主义阶段都尚未展开。这是在巴黎吞噬法国绘画并重塑西方艺术之前的毕加索。
1900年末,19岁的毕加索与友人卡莱斯·卡萨吉玛斯来到巴黎,参观毕加索参展世界博览会的画作《最后的时刻》(1898年)。被这座他们信中称为"疯狂"、“宛如伊甸园或污浊阿卡迪亚"的都市所迷醉,两位艺术家遍尝新旧事物:博物馆、画廊、咖啡馆、卡巴莱、剧院、沙龙、妓院与现代艺术。在巴黎,如饥似渴的毕加索迅速吸收、融合并变革艺术风格。他获得了画商赞助与津贴。这部世纪末成长故事《年轻的毕加索》时而像群展,呈现如此多变的艺术人格。
《戴帽子的交际花》(1901年)摄影:巴勃罗·毕加索遗产/纽约艺术家权利协会毕加索的《煎饼磨坊》高约3英尺、宽4英尺,沉郁却绚烂,充满情欲张力:他强势闯入画坛,同时拥抱法国现代主义与西班牙明暗法,与前辈大师正面交锋。洁白的桌布如跳板般将我们弹入舞厅,三位诱人的风尘女子迎面而来,其中一位用手肘将我们推搡——弹跃至拥挤的舞池。起初我们在黑暗中沉浮,但随着明暗交替的节奏两步舞步,我们在厅内曲折穿行。忽而掠过神秘的黑眸、裙裾、高礼帽与燕尾服,忽而邂逅迸发的白光:闪亮的玻璃器皿、鲜花、皮草与透薄长裙上流淌着绯红、翠绿与金黄。我们在闪烁的珠宝、浓妆艳抹的明亮脸庞、朱唇、旋转的帽饰与煤气灯串成的花环间跳跃,那些灯盏正绽放着明黄、橙红与朱砂色。要体验这幅画作,毕加索要求我们像画中狂欢者那样——用眼睛起舞。
并非所有展品都如《煎饼磨坊》般炽烈夺目。经古根海姆博物馆的朱莉·巴滕近期修复后,它重焕光彩;新研究(毫不意外地)揭示了构图修改痕迹,包括一只曾被突出描绘的狗——或许是查理王骑士猎犬。更引人入胜的是毕加索永不停歇的多样探索与大胆即兴创作——我们得以见证他作为现代艺术家的成长轨迹。就连他的签名也如女学生般,每幅画作各不相同。
《年轻的毕加索》展现了他充满激情的实验精神与无穷尽的创作欲望。毕加索运用点彩技法、糖果色调创作的《侧影女子》与《戴帽交际花》融合了莫奈、梵高、安杰利科的元素——这些作品直接催生了野兽派。浓稠却轻盈的《用餐者》将维亚尔与雷诺阿的风格完美结合。毕加索喧嚣的城市景观画《七月十四日》令人窒息,而张扬的《自画像(我)》则在蒙克与抽象表现主义之间架起桥梁。
在《巴黎花园(海报设计)》中,毕加索与新艺术运动大师亨利·范·德·维尔德、图卢兹·劳特累克和朱尔斯·谢雷特比肩而立。素描作品《苦艾酒徒》与《离开巴黎万国博览会》传递出青春与巴黎的活力、情谊与情欲。而在毕加索博物馆藏早期蓝色时期的《自画像》(1901年末),借鉴埃尔·格列柯风格的毕加索双眼灼灼,如覆雪黑山般巍然矗立。他已抵达巅峰。而他心知肚明。
虽然视角集中,《年轻的毕加索》仍令人震撼且大开眼界。观展后,我对这位艺术巨匠与光之城的萌芽之恋有了更深领悟。离场时既感餍足,又渴望更多。
《观看的艺术:如何解读现当代艺术》(Basic Books出版)作者埃斯普伦德先生长期为《华尔街日报》撰写艺术评论。
刊载于2023年6月26日印刷版,标题为《巴黎时期的年轻毕加索:巨匠的觉醒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