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大盗》评论:珍贵藏品——《华尔街日报》
Moira Hodgson
斯特凡·布雷特维瑟2018年在鲁本斯故居。摄影:迈克尔·芬克尔1997年2月一个繁忙的周日,一位年轻男子与女友漫不经心地踱步于比利时安特卫普的优雅博物馆——鲁本斯故居的展厅间。他们装作游客模样,径直走向巴洛克艺术家格奥尔格·佩特尔创作的象牙雕塑《亚当与夏娃》。趁警卫巡视间隙,男子利落地用瑞士军刀旋开展柜顶盖,取出雕塑塞入后腰裤沿。尽管大衣下摆明显鼓起,他仍闲庭信步般安然离场。当夜这尊雕塑便摆上了他的床头柜——其价值超过他所在街区所有房屋总和的两倍。
自1995年起的六年里,这位来自法国阿尔萨斯的年轻人斯特凡·布雷特维瑟盗取了逾300件艺术品,总价值近20亿美元。在女友安妮-凯瑟琳·克莱因克劳斯把风下,他对法国及周边国家的博物馆、古堡、教堂和拍卖行实施了200多次突袭。自纳粹时代以来,从未有人以这般规模劫掠艺术珍品。
1971年出生的布雷特维瑟将艺术品藏于法国米卢斯母亲家的两间阁楼内——他与克莱因克劳斯同住于此。迈克尔·芬克尔在《艺术大盗:关于爱情、犯罪与危险执念的真实故事》这部引人入胜的真实犯罪心理惊悚作品中描绘了这般场景:“卧室内所有平面都堆满了:银盘、银碗、银瓶、银杯;鎏金茶具与锡制微雕;弩、军刀、长戟、钉头锤;大理石、水晶与珍珠母贝制品;金怀表、金瓮、金香水瓶、金胸针。“另一间房更令人瞠目:木制祭坛画、150磅重的圣母像、彩绘玻璃窗。从地板到天花板悬挂着布歇、勃鲁盖尔、小克拉纳赫(其杰作《克勒弗的西比勒》)、丢勒、霍延、华托等大师作品。
房间的门一直紧锁。为了保护艺术品,百叶窗被永久关闭。作者向我们描述道:“卧室里塞着一张宏伟的四柱华盖床,垂挂着金色丝绒窗帘,用栗色丝带束起,铺着红色缎面床单,堆满了靠垫。”“在这奇特的奢华之中,就是这对年轻夫妇的安眠之处。”
芬克尔先生此前著有《林中陌生人:最后一位真正隐士的非凡故事》(2017年),他写道,这对夫妇“以不亚于任何已知非战争时期艺术犯罪狂潮的速度行窃”。克莱因克劳斯是理想的犯罪搭档。她负责制作伪装(从旧货店买来的设计师服装),并在盗窃过程中保持冷静沉着。作为一名收入微薄的护工助手,她将布雷特维瑟视为英勇的斗士。
通常,一旦窃得艺术品,麻烦才刚开始。正如芬克尔先生所解释的:“一件独特且可追溯的物品,其图像很可能会出现在新闻中,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是一种负担。”但对布雷特维瑟来说并非如此。他身无分文,靠母亲接济,但他为爱而偷,不为金钱。在他看来,伟大的作品应该在轻松的氛围中欣赏,最好是在家里,而不是在挤攘攘的博物馆里。1990年波士顿伊莎贝拉·斯图尔特·加德纳博物馆那场臭名昭著的劫案中破坏艺术品的窃贼是野蛮人。相比之下,布雷特维瑟自视为“艺术解放者”。
在布雷特维瑟看来,艺术的历史就是一部盗窃史。波斯人掠夺巴比伦人,亚历山大掠夺波斯人。拿破仑为卢浮宫偷窃艺术品,斯大林为冬宫偷窃。英国人从尼日利亚夺走贝宁青铜器,从埃及抢走罗塞塔石碑,从希腊运走埃尔金大理石雕。
布雷特维瑟从小就开始收藏:陶器碎片和箭头,然后是硬币和邮票。青少年时期,他订阅了考古期刊和美术杂志。他读得越多,渴望就越多。当他觊觎一件作品时,会彻底研究它。他的“甜蜜点”是16和17世纪的北欧艺术,最好是容易藏在夹克下的小型画板。
到1997年初,布雷特维瑟和克莱因克劳斯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每四个周末就有三个周末在偷艺术品。在几家博物馆,他们一次就拿走了多件作品。他们能够得逞,是因为许多地区博物馆几乎没有安保,依赖公众的信任。
他看起来如此普通也帮了他。芬克尔先生写道:“他比一般人矮,勉强五英尺九英寸,像柳枝一样轻盈而有弹性,皮肤苍白,深棕色头发,一张娃娃脸。他能融入一个房间,适应其轮廓。他可以在人们,甚至是警卫附近偷窃……只有他的眼睛引人注目,大而锐利,蓝宝石般的蓝色,浓密的眉毛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布雷特维瑟对艺术有强烈的生理反应。他后来回忆说,当他看到一件美丽的作品时,会感到手指像电流一样的震颤。“这种感觉最终达到布雷特维瑟所谓的心动一击,”芬克尔先生告诉我们。“字面意思是心被击中。那时他知道自己会不遗余力地拥有它。”
他对艺术盗窃的热情可能是由父母激烈的离婚引发的,这让他深受打击。他当时还不到19岁,之前住在一座装饰着帝国衣柜、路易十五扶手椅、古董武器和精美画作的大宅里。父母分开后,父亲带走了布雷特维瑟曾经珍爱的一切。儿子是否通过建立自己更优秀的收藏来报复?
随着当局步步紧逼,布雷特维泽冒险行为不断升级,《艺术窃贼》营造出法国警探小说般的紧张氛围——这个令你时而同情时而厌恶的窃贼,正被梅格雷或波洛警探穷追不舍。最终结局令人震惊。芬克尔先生讲述了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这本书都令人爱不释手。
霍奇森女士是回忆录《当时觉得真不错:我的生活与美食冒险》的作者。
刊载于2023年6月22日印刷版,原标题《珍贵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