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叛乱》评论:一个年轻国家突遭考验 - 《华尔街日报》
By Stephen Brumwell
威士忌叛乱期间对税务官实施焦油羽毛刑的场景。图片来源:环球历史档案/环球影像集团 via Getty Images1794年圣诞节,约两万民众挤满费城街道,对着二十余名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囚犯在军队押解下蹒跚而过的身影发出嘘声。隆冬时节,这些可怜的"叛乱分子"被强制从匹兹堡出发,跋涉三百英里横穿宾夕法尼亚州,以接受叛国罪指控。他们的审判标志着所谓"威士忌叛乱"的终章——这场对联邦权力的武装反抗,给乔治·华盛顿总统带来了执政期间最严峻的国内危机。
华盛顿总统对此威胁极为重视,不仅授权组建一万三千人的民兵部队,更身着独立战争时期的蓝褐色旧军装,亲自率领其中一支分队前往宾夕法尼亚州西部俄亥俄河沿岸的动荡中心。正如布雷迪·J·克里策在《威士忌叛乱:美国危机蒸馏史》中生动描述的那样(该书记录了当时称为"西部暴动"的事件),这片区域对华盛顿而言并不陌生——青年时代他曾在此与英军并肩作战,参与法国-印第安人战争。
事实上,华盛顿决定以总司令身份亲临前线(成为美国史上唯一在任期间统兵出征的总统)的重要原因,是叛军在布拉多克战场集结了六千兵力形成威胁。1755年这里曾爆发惨烈战役,当时作为爱德华·布拉多克将军的副官,华盛顿侥幸生还。
威士忌叛乱不仅波及宾夕法尼亚州西部,还蔓延至弗吉尼亚和马里兰州的边疆地区。这场骚乱的导火线是华盛顿政府决定通过征收1791年颁布的国内酒类消费税,来清偿独立战争期间积累的沉重债务。
新税法的执行立即遭到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社区的强烈抵制,对当地居民而言,威士忌已成为关键商品。由于谷物运输存在实际困难,偏远地区农民通过蒸馏制成更易运输的酒品来实现利润最大化。这种清澈的"白色"威士忌更像是"私酿酒",与当今饮用的琥珀色桶陈佳酿截然不同,但它早已是苏格兰-爱尔兰裔拓荒者熟悉的饮品,能直接用当地小麦、黑麦和玉米酿造。
虽然宪法赋予联邦政府征收消费税的权力,但此前仅针对进口商品。针对本土产品的"威士忌税"引发强烈不满,尤其是当这项税收由似乎无视边疆生活艰辛的遥远东部政府强制推行时。在宾夕法尼亚西部,征税官遭绑架并受沥青羽毛酷刑。较温和的反对者则召开集会谴责该税压迫民众,并抵制所有纳税者。这些反应与1775年前十年间英国从其美洲殖民地榨取税收时引发的抗议如出一辙。但关键区别在于:“威士忌叛军"反对的是他们自己选出的代表而非伦敦官员制定的税收政策。
克里策尔先生强调,对华盛顿及其内阁而言,针对威士忌税的抵制升级加剧了更广泛的危机感。俄亥俄地区对抗强大美洲原住民部落联盟的战争遭遇了耻辱性失败,而1793年爆发的黄热病则使国家首都费城人口锐减。与此同时,人们担心法国激进革命者引发的广泛流血事件可能蔓延至美国。
由于警惕与西部居民爆发内战,华盛顿多次发布公告警告逃税者遵守法律,否则将面临严重后果。到1794年初,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确信是时候大力起诉"违法者"和"罪犯"了。7月,一场致命枪战以叛乱者焚烧税务官约翰·内维尔住宅告终,局势骤然紧张。一个月后,司法部长威廉·布拉德福德警告称,这场骚乱是"削弱乃至颠覆联邦政府"阴谋的一部分。即便如此,华盛顿仍不愿动用武力。直到最后一支和平代表团失败后,他动员的民兵才向西进军震慑叛军。
面对这支强大军队,所有抵抗土崩瓦解。1794年11月13日夜,克里策尔称之为"美国最大规模执法行动"的突袭中,约150名嫌疑人从床上被拖走羁押。指控证据十分薄弱。最终受审者中仅两人被判叛国罪,且均获华盛顿特赦。
许多联邦主义者对确认政府有权向民众征税的结果感到满意。然而华盛顿等人仍心存不安。虽然叛乱已被镇压,但分裂与不和的威胁依然存在,托马斯·杰斐逊领导的独特"共和党"反对派的出现更放大了这种威胁。
作为匹兹堡罗伯特莫里斯大学的历史学教师(该校位于威士忌叛乱事件核心地带),克莱策先生凭借对事件发生地地貌的深入了解,将这段引人入胜的叙述扎根于实地,标明了与叛乱者及镇压军队相关的具体位置。可追溯至叛乱时期的历史建筑——如宾州贝德福德的让·博内酒馆——已十分罕见且正加速消失:例如西弗吉尼亚州1778年建成的西自由镇老法院,就于2020年被拆除。
退休后的乔治·华盛顿自己也成为了威士忌生产商,在弗农山庄开设的商业蒸馏厂后来成为全美规模最大、利润最丰厚的酒厂之一。华盛顿自然为他的威士忌缴纳了联邦税。但1802年,这项税赋在杰斐逊总统的财政部长阿尔伯特·加勒廷监督的改革中被废除——而八年前,加勒廷的名字还赫然列在"威士忌叛乱头目"的通缉名单上。
布鲁姆威尔先生的著作包括《乔治·华盛顿:绅士战士》。
刊载于2023年6月14日印刷版,原标题《年轻国度突临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