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作品:《伊拉克的沙拉什》从巴格达来信 - 华尔街日报
Sam Sacks
2005年秋,一位笔名为"沙拉什"的伊拉克作家开始发表博客文章,讲述美军入侵后巴格达生活的荒诞。这些文字以邻里闲谈、奇闻轶事、讽刺时评或宣泄式咆哮的形式呈现,但令其引发轰动的,是字里行间对混乱局势那种无法抑制的戏谑态度。博文被广泛传播,但由于当时伊拉克网民稀少,人们还通过打印传阅或口口相传。到2006年底"沙拉什"停更时,那些常被调侃的当地政客甚至发邮件央求作者继续更新。
这些博文如今被收录于《伊拉克人沙拉什》一书中,由卢克·莱格伦精彩翻译,仍保持匿名的作者在序言中坦言,自己对这个虚拟人物的走红仍感愕然。沙拉什是普通民众的化身——“伊拉克最普通百姓中的体面一员”,他的故事源自拥挤的巴格达郊区萨拉赫城(美国人更熟悉其别名萨德尔城,这里是什叶派领袖穆克塔达·萨德尔及其民兵组织的火药桶总部)。“我们街区的哲学家比雅典全盛时期还多,“沙拉什神化道,“这里的政客比欧盟所有国家加起来还多,激进分子超过爱尔兰共和军,神职人员多过梵蒂冈,帮派分子、小偷和武装劫匪更是碾压意大利所有黑手党。”
2005年议会选举的疯狂场景——“两百多个政党参选”——构成了沙拉什叙事的贯穿线索,但他最着墨的还是教派动荡中伊拉克百姓以奇异方式展开的日常生活。他赞美那些从美国占领军口袋里骗钱的投机者,也歌颂马里迪市场里挂牌营业的证件伪造大师。(雇主们常对需要大学文凭的求职者说:“先去马里迪市场’毕业’,再回来应聘。")就连打车也总像冒险,当某个司机爽快答应去革命城时,沙拉什坚信对方必是自杀式袭击者,惊慌失措地要求改道。甚至网络管制的解除也暗藏危机——当沙拉什向朋友透露谷歌地球的存在后,整个社区都把他当成偷窥狂魔来唾骂。
某些离题段落让人恨不得这本书经过更严苛的删减和注释,尤其是当文字里散落着对政客和毛拉们半生不熟的称谓时。但这些文章本就不是为美国读者所写,所有尖锐指涉都原封未动。即便笑话的语境晦涩难明,其中的机锋依然跃然纸上。《伊拉克人沙拉什》让我想起果戈里笔下俄罗斯乡村生活的故事,那种近乎狂躁的欢快照亮了黑暗的底色。沙拉什从悲剧中拧出笑声,难怪深受人们喜爱。
托娃·赖希的短篇集《爱与祈祷之屋》中的故事均以正统派犹太教徒的视角展开——用书中角色的话说,这些故事从"内部圣所"写就,却面向"外部世界"的读者。有些故事甚至触及信仰最遥远、最异端的边缘。标题故事讲述一位新时代拉比为了保持身体纯净(以防被上帝之魂附体)而发誓禁食;《禁城》里,一位派往北京的拉比与中国因独生子女政策弃养女婴的家庭建立起蓬勃的领养交易。
即便当赖希将故事置于更传统的正统派环境中,神秘主义与世俗利益的碰撞仍催生出极具破坏力的讽刺。《迷失的女孩》这个感人故事暗示,女性常被当作可替代商品,存在意义就是被快速嫁出。但赖希最犀利的笔触当属《第三代》——改编自她2007年小说《我的大屠杀》首章,这部少数成功震撼读者的21世纪讽刺作品,描写靠认证企业"对大屠杀足够尊重"而发财的商人。在充满未来感的《死亡地带》中,对纪念仪式的痴迷更进一步:以色列因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为全球最大犹太公墓而必须撤离。
若要说这本集子有何不足,那就是赖希对叙事艺术仅抱持勉强兴趣,她的才华更多体现在惊人的前提设定和锋利的角色速写上。然而这种才华绝非寻常,书中充满了最令人不安的黑色幽默。
阿根廷作家阿古斯蒂娜·巴兹特里卡2020年的小说《血肉温柔》以极具当代特色的方式走红——在TikTok的"书评社区"BookTok引发热潮后,这部作品收获了庞大读者群。这部糅合了《超世纪谍杀案》与《屠场》元素的小说,描绘了人类被肉类工业批量养殖的恐怖未来,其血浆四溅的惊悚场景与虔诚的政治批判相得益彰,令读者大呼过瘾。(“食人与资本主义本质相同”,巴兹特里卡曾对采访者如是说。)如今乘着这波热度,她》由莎拉·摩西从西班牙语译介的《十九只利刃与黑鸟》应运而生,这部杂糅诡异短篇与破碎叙事的作品,延续了暴力、厌女与躯体恐怖等核心主题。
自杀执念在《轻盈、迅疾而可怖的声响》与《糖果粉》等篇章中反复浮现,后者更以癫狂的"应对情人背叛指南"形式呈现。风格化的死亡场景——无论是刀刺、虫群噬咬或超自然猛兽袭击——同样备受青睐。那些大胆骇人的文笔(“当鲜血缓慢却凶猛地漫过你脚边时,你浑身战栗”)弥补了哥特式场景描写的粗粝感。全书弥漫着反乌托邦式的恶趣味美学:廉价的感官刺激与模糊的社会隐喻交织。敬请关注相关话题标签的流行趋势。
刊载于2023年6月10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