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作品:艾玛·克莱恩的《客人》——《华尔街日报》
Sam Sacks
艾玛·克莱因曾以渲染氛围却过度炒作的曼森邪教题材小说《女孩们》(2016年)闻名,如今携新作《客人》回归,这部关于诱惑与妄想的精炼研究之作,讲述22岁的高级伴游女郎亚历克斯的故事。她像挣扎的自由职业者般独自接单,今夏在富豪云集的汉普顿为一位年长商人提供"女友体验"服务——这片长岛度假胜地"美得让人无需做任何事,而根据餐桌闲谈判断,确实无人劳作"。但一场派对失态后,金主将她逐出门外。回到纽约等待她的只有暴力贩毒的前男友(她偷了他的钱),于是她决定滞留汉普顿,期盼男人回心转意。小说跟随她如变色龙般游走于超级富豪圈层的诡异一周徐徐展开。
亚历克斯究竟是谁?如何陷入这般境地?当代小说惯用的"背景故事"写作手法——即通过挖掘角色过往解释其行为,类似精神分析师通过深埋的创伤理解病患——被克莱因以全然摒弃的方式处理得妙趣横生。除与前男友的纠葛外,我们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顺从与匿名是她的职业工具,那种"假装事实并未发生的礼貌性装傻"亦是如此。
亚历克斯绝非工于心计的幕后主脑。她完全活在当下,像鲨鱼般永不停歇地游弋在富豪海滨别墅主人、他们心力交瘁的员工以及那些傲慢叛逆的孩子们中间。时而用调情讨好他人,时而让自己隐形。求生本能赋予她显微镜般的观察力,让她能像动物般敏锐地嗅到荷尔蒙躁动的青春期男孩除臭剂的"小苏打"味,或是另一位郁郁寡欢的富家女脸上"细软绒毛"——那昭示着女孩患有厌食症。在这个冷漠封闭的上流社会幕后,她的生存策略如同间谍在敌后行动般紧张激烈。
克莱恩女士的写作在纯粹现在时中蓬勃生长。那些带着道德中立立场的描述常常如冰锥般锋利刺骨。但随着情节渐趋复杂,当亚历克斯的谎言达到顶点时,《客人》却后劲不足,以虎头蛇尾的方式收场。这种难以构建完整宏观图景的困境也困扰过《女孩们》,不过本书中问题不那么明显——克莱恩已更接近找到一种理想的小说形式:既不追溯过去也不展望未来,正如亚历克斯试图生活的状态,“在某个由即时性统治的平行宇宙”。
纳纳·夸梅·阿杰-布伦亚的处女作《连锁帮全明星》描绘了反乌托邦未来:囚犯(绝大多数是黑人)被征召参加极受欢迎的"硬核动作"血腥竞技,这些印着企业标识的罪犯要进行徒手生死搏斗。故事聚焦于"锁链"(即囚犯联盟战队)中两位强悍的"链环"——飓风斯塔克斯和她的战友兼情人洛蕾塔·瑟瓦,后者距离合同承诺的自由只差几场比赛。但小说同样着力描绘角斗盛行的世界,章节视角在其他囚犯、电视主持人、狂热粉丝和抗议者之间切换。
这部小说明显承袭了从《鱿鱼游戏》《饥饿游戏》到高见广春《大逃杀》等一系列血腥流行文化现象的血脉,但其哲学渊源或许可追溯至拉尔夫·埃里森《看不见的人》中著名的"混战"章节——它以鲜明意图揭露美国监狱制度中的种族主义与野蛮性。这造就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困境:由于小说抨击将黑人囚犯作为娱乐工具剥削,它自身便不能肆意追求娱乐效果,于是字里行间弥漫着压抑的羞耻感与抗拒情绪,场景描写常被脚注打断,那些冰冷数据揭示着现实监狱系统的骇人真相(而非小说虚构的体系)。
这些报告文学式的穿插暴露出另一重矛盾。现实中监狱暴行得以持续,并非因其被包装成罗马角斗士表演,而恰恰是由于被精心遮蔽在公众视野之外。本书读者很容易与支撑这个反乌托邦世界的种族主义嗜血欲划清界限,这使作品成为我定义的"NPR式讽刺文学"(加里·施特恩加特是此类翘楚)——秉持正确思想的自由主义读者基本不会受到批判的波及。若采用直白的现实主义手法描写监狱,其控诉力度将呈几何级增长,但悖论在于,那样的作品永远进不了读书会推荐书目。
以色列作家阿古尔·希夫的《希夫教授的罪孽》(杰西卡·科恩译自希伯来语)则犀利揭露了自由主义者的伪善。这位特拉维夫大学教授(堪称作者的哈哈镜映照)是著名奴隶贩子的玄孙。当他前往虚构的西非国家索取祖先沉船遗物时,却因当地新颁布的《奴隶贩子及其共犯、继承者、受益者审判法》被捕。随后展开的荒诞公审中,教授竟积极配合,戏剧性地公开放弃遗产继承权,使其既遭唾弃又被奉为英雄,甘愿为历史罪孽代偿的替罪羊。
但当希夫先生探讨这些卡夫卡式的荒诞时,他也描绘了种族主义更具体的遗产——主要体现在以色列境内无证非洲劳工的处境中。压迫的种种表现:身体的交易、白人对掌控下黑人女性的浪漫迷恋,都以诡异而尖锐的方式在代际间重复上演。希夫先生时常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刻意将黑人角色漫画化,以讽刺对黑人角色的刻板描绘——但有时这种精明的伪装确实能一针见血。
刊载于2023年5月13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