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墙》作者:詹·克雷格 - 《华尔街日报》
Sam Sacks
古埃及人将逝者与生前物品一同埋葬以供来世使用,但或许还有另一层原因:那些曾经珍爱收集的物件,若孤零零留存世间会显得难以承受的凄凉。任何曾清理逝者遗物的人,都能体会到这些突然失去主人的物品令人心碎的脆弱感,在多年亲密陪伴后竟变得一文不值。它们的赤裸状态映照出我们自身的脆弱,正如詹·克雷格在其充满哀思的小说《墙》中所写:“地毯的无助。书桌的无助。我自己的无助。”
这位自传体叙述者在长期远离后,因父亲去世回到了澳大利亚悉尼郊外的故乡。她的父亲是个古怪专横的人,晚年囤积癖愈演愈烈。叙述者当初为逃离父亲影响远赴伦敦艺术学院,如今却被堆积如山的"遗存"包围,被它们唤起的记忆所困,肩负着整理处置这一切的任务。
不过她带着策略归来。在伦敦时,她曾向知名画廊主提议用父亲遗物创作大型装置艺术,双重目的是为这项痛苦工作注入艺术意义,同时重启自己停滞的事业。但老宅的陈年气息、斑驳痕迹和固化遗物打乱了周密计划,使构想中的装置艺术理念显得虚假而缺乏原创性,沦为苍白无力的"艺术空谈"。《墙》这部作品部分探讨的正是实体物品与抽象理念碰撞引发的危机。
文字的即时性——那些用破折号紧张串联起的急促句子,如同艾米莉·狄金森的诗作——传递出叙述者几近失控的恐慌。虽然以写给伦敦伴侣的信件为框架,叙事却更像一段焦躁的内心独白,张力在于她的思绪与挖掘家族阴暗面的残酷工作能有多少重合。
然而《墙》的显著特点——也是其既真实又令人极度沮丧之处——在于克雷格女士将承诺的"对一切确定而平凡之物的严酷直面"永远悬置的手法。叙述者最终展现出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强迫症,但她的囤积是心理层面的:当她清理房屋时,疯狂地翻腾出与艺术学院导师和前同窗的旧日互动,将思绪牢牢钉在自己的生活上。琐碎争执和个人执念的残渣如此占据她的心神,以至于连续数页都未提及房屋或父亲。如同被遗弃的艺术装置,《墙》最终成为一份尖锐而令人气馁的回避行为研究报告。它将自我——这个当代极度迷恋的对象——描绘成一种精密仪器,专门用来分散我们对死亡的注意力。
“那些物品,总之,所有的物品,总是物品,死者遗存的物品,“诺拉·加西亚在玛尔戈·格兰茨2002年小说《痕迹》(现译为《遗存》)中哀叹。但本书揭示,最锥心刺骨之物或许无形。诺拉回到墨西哥村庄参加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前夫胡安的守灵仪式。作为大提琴手的诺拉,与这位不忠的著名钢琴家兼作曲家前夫并肩守夜时,愤怒与悲伤交织成厚重的情感层次。
这一音乐现象的专业术语称为"对位法”,格兰茨女士将她的独白小说谱写成了由对比记忆构成的丰美赋格曲。当诺拉描述葬礼时,她的思绪落在一系列相互关联的主题与母题上,这些内容通过措辞变化微妙复现,所有细节都被埃伦·琼斯从西班牙语精心翻译的译笔完美呈现。诺拉思考着格伦·古尔德演绎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的两个迥异版本,思索着阉人歌手音乐中残忍与崇高的并存,沉思着心脏——既是夺去胡安性命的血肉器官,又是爱与灵感的诗意源泉。
最根本的是,她渴望像大提琴演绎乐章那样,传递自己复杂矛盾的情感和螺旋上升的意象联想。“毫无疑问,“格兰茨写道,“身体也是一种乐器。“精确调校着此刻的哀伤、愤怒与神秘,她创作出了恢宏之作。
在约翰·雷的小说《遁入黑暗》中,我们该如何看待死亡金属中"死亡"的严肃性,成为关于友谊与嘶吼强力和弦的开放式命题。故事围绕基普、琪拉和莱斯利Z这三个1980年代佛罗里达海湾沿岸问题青年的成长展开,他们对Slayer和食人尸等震破耳膜乐队的共同热爱(以及对莫特利克鲁等华丽金属乐手的鄙夷)缔结了友谊。当命运将他们带至洛杉矶,这种狂热崇拜既是引路明灯也是祸端,尤其对基普的暗恋对象琪拉而言——她的受虐成长经历使其不断寻求自我毁灭的暴力。死亡金属对谋杀与肢解的痴迷起初只是作秀(比如在舞台上炸毁猪头),但当朋友们来到挪威这片异教摇篮时,一切开始变得骇人地真实。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即使故事基调转向黑暗,文字风格却依然轻快戏谑,被一连串欢快如情景喜剧的对话削弱了效果。(身为黑人双性恋金属乐迷的莱斯利·Z,几乎每句台词都是伶牙俐齿的反唇相讥。)这种风格出现在雷先生笔下显得尤为突兀——其小说《迷途少年》与《天赐》原本以张力十足、结构精密的叙事见长。最终呈现的是一盘点缀着撒旦主义的80年代怀旧玩笑大餐。这倒符合我对死亡金属的想象,但食人尸乐队恐怕不会觉得有趣。
刊载于2023年5月6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