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进步人士"想回到20世纪50年代

拜登政府计划对国内外美国经济政策进行根本性变革。这是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上周在布鲁金斯学会演讲的核心观点。最初的媒体报道聚焦于对华政策微妙变化——“去风险"成为新基调，“脱钩"被摒弃——但若仅止步于此则未能领会要义。这是一场关于重大政策转向的重要演讲，那些希望了解拜登第二任期政策方向的人忽视它将是不明智的。

这与冷战后的民主党贸易经济政策形成了彻底决裂。贸易自由化、经济增长和市场导向改革的时代已经终结。在现任政府看来，这些错误政策正是导致当今人类诸多困境的根源——中国的崛起、美国中产阶级的萎缩、民粹主义抬头、气候变化和金融动荡，都是比尔·克林顿总统及其财政部长罗伯特·鲁宾、拉里·萨默斯等人推行的缺陷经济政策造成的后果。

昔日被称为"华盛顿共识"的政策组合就此落幕。沙利文提出的替代方案聚焦于：制定产业政策、防范中国、保护美国劳工免受外国低薪竞争，以及运用从关税到国际金融机构等各种工具，迫使全球南方国家实现气候变化目标。政府将通过更多干预，将资本引导至官僚和民选官员青睐的产业及发展领域。

政治上，沙利文先生的新华盛顿共识反映了民主党政治的三大要素的融合。工会对克林顿时代的贸易政策深恶痛绝，反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世界贸易组织的成立以及中国加入该组织。在他们看来，允许发展中国家以低薪劳动力在美国市场竞争构成了一场"逐底竞赛”——沙利文明确表示新政策正是为避免这种情况而设计。

同样担忧逐底竞赛的还有气候活动人士和可再生能源游说团体。贫困国家通常对工业实施较宽松的环境法规以最大化其成本优势。禁止或惩罚使用化石燃料和其他高碳方法生产的产品，将迫使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采取它们原本可能回避的气候政策。

对游说者而言，政府的这一政策意味着数万亿美元的商业机会，因为国际贸易政策将驱使低收入国家采用可再生能源游说团体推销的产品和技术。

最后，许多所谓的进步人士和民主社会主义者渴望回归二战后初期那种相对封闭且高度管制的国民经济体系。全球一体化金融市场兴起与贸易自由化削弱了各国政府控制境内经济状况的能力。沙利文的新共识试图建立全球金融规则和税收政策，以支持各国政府重新实行1950年代那种强力监管政策的能力。

拜登的策略在政治上颇为精明，既吸引了蓝领民主党人，也迎合了环保人士和进步派。尽管许多企业领袖对政府扩大经济干预的长期后果心存疑虑，但他们仍会从拜登式经济行动主义提供的补贴中看到机遇。

正如我的同事约瑟夫·斯特恩伯格最近指出，许多欧洲人对《通胀削减法案》中名不副实的"美国优先"保护主义补贴感到不满。但欧洲的明智之士明白，从长远来看，华盛顿的新共识对布鲁塞尔将是天赐良机。多年来，许多民主党人一直希望美国的社会经济政策更趋欧洲化。而这正是拜登新经济政策的核心目标。这套融合绿色行动主义、国家计划与劳工保护主义的政策，或许更应被称为"布鲁塞尔共识”，因为它完美体现了欧盟的经典理念。

当然，问题依然存在：官僚们制定的产业发展与技术振兴计划真能比市场更高效吗？在法国等国家未能实现社会和谐的政策，能否在美国阻挡特朗普式的民粹主义？过去二十年间，美国经济增长率远超欧盟。让美国经济政策向低增长的欧盟模式看齐，真能帮助西方与中国竞争吗？在削弱发展中国家利用劳动力成本优势能力的同时，强迫中低收入国家推行高成本能源政策，这能让西方在七国集团之外赢得盟友吗？

拜登的做法与其说是创新，不如说是怀旧。其中几乎没有什么能让沃尔特·蒙代尔感到意外。但要有效反对拜登主义，支持市场的民主党和共和党人不能仅仅抱怨政府政策中蕴含的国家主义和裙带资本主义。他们需要制定在政治上同样精明、且更可能奏效的国内和国际经济政策。

4月24日，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在白宫向记者发表讲话。图片来源：Tom Williams/Zuma Press刊载于2023年5月2日印刷版，标题为《“进步派"想回到195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