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所有曾询问的人:》评论:康妮·康弗斯的歌谣 - 《华尔街日报》
Larry Blumenfeld
康妮·康弗斯在上西区公寓为朋友们表演,约1940年代。图片来源:理查德·艾梅/由洛伊丝·艾梅提供所有优秀的音乐文字都源于痴迷。一段旋律让我们想起过去。或听起来新鲜。或同时唤起这两种感觉。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聆听。我们渴望了解更多。
2010年霍华德·菲什曼在朋友的节日派对上便是如此,“当音响里响起一首歌——它对我而言既全然陌生又熟悉如自己的皮肤”,他在《致所有曾询问的人:康妮·康弗斯的生命、音乐与谜题》中写道。彼时,菲什曼从未听过康弗斯的名字,更不用说她的音乐。他只知道"一个女声正用哀怨的语调唱着’他们称为孤独的地方’,在那里她听见逝去爱人的声音通过’我所见的一切’对她说话——从飞鸟到溪流,‘一两头猪’,再到’某种松鼠般的东西’"。
在这位作品曾刊登于《纽约客》等刊物的词曲作者兼乐队领队耳中,康弗斯的《像你一样说话(两座高山)》兼具"卡特家族老唱片般坦率动人的旋律质感",“让人想起伊丽莎白·科顿的温柔指弹吉他”,以及"仿佛呼应霍奇·卡迈克尔歌曲的和声行进"。菲什曼认为,康弗斯奇妙地呈现了"所有这些风格之间缺失的一环",是"将它们粘合在一起的无形纽带"。但真正打动他的是她"骄傲与柔软罕见的结合",以及那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这首歌吞噬了我。派对凝固了。房间消失了。”
费什曼先生并非唯一有这种反应的人。若非2009年发行的《多么悲伤,多么可爱》专辑——这张专辑收录了康弗斯1950年代在格林威治村公寓用Crestwood 404开盘录音机录制的作品,以及动画师兼音响发烧友吉恩·戴奇1954年在哈德逊河畔黑斯廷斯家中为她录制的盘式磁带——他根本不会在2010年听闻她的音乐。这张专辑的问世,仅仅是因为音乐人兼录音棚技师丹·祖拉在车载广播中偶然听到康弗斯的歌声后,当即停车入迷(对费什曼而言,她的《One by One》完美诠释了"二十世纪中叶美国都市的疏离感"),随后创立厂牌专门发行她的作品。而这首歌能播出,仅仅是由于WNYC-FM电台《空中旋转》主持人戴维·加兰在2004年采访了戴奇——这位半个世纪前就被她"糅合个人化悲伤、欢愉、渴望、挫败与讽刺幽默的独特魅力"以及歌曲中"神秘魔幻的内心世界"所折服的录音者,当时带去了那些尘封的母带。
费什曼认为听过康弗斯音乐的人实在太少,但凡是听过的人都难以忘怀。当费什曼寻访到曾参加戴奇不定期沙龙(康弗斯曾在此演出)的朱莉娅·克里彭时,这位八旬老人竟能准确哼唱六十年前只听过两三遍的《西方世界的花花公子》歌词——这首被费什曼誉为"和科尔·波特、吉米·范·休森最富和声创意的作品比肩"的歌曲,她回忆时仍带着雀跃之情。
费什曼先生这本引人入胜的探索之书所呈现的机缘巧合与共同痴迷,仅仅暗示了康弗斯更大的人生旅程。他解开了康弗斯歌曲中的许多谜团,却未能揭开她生命中最核心的谜题——正如2010年派对上那位主办人所言:“有一天她开车离去,从此杳无音信。”
1974年8月10日,康弗斯给亲友寄出一批神秘的手写告别信后,将行李和吉他装进大众甲壳虫汽车彻底消失。费什曼无法告诉我们她此后的遭遇,也无法确认她的生死。但他深刻揭示了导致这一时刻的种种。他没有像评论家那样故作深沉,也不似乐迷那般狂热,却始终坚守自己的"使命"——“为她的遗产点亮光芒…更要纠正一个错误,帮助她重返人间”。
起初费什曼以为康弗斯是虚构人物,“她优秀到我们所有人都该知道她”。但这位1924年8月3日生于新罕布什尔州拉科尼亚的伊丽莎白·“康妮”·康弗斯真实存在。其已故兄弟菲利普(政治学家)称她是"通才"与"天才"。作为高中毕业致辞代表,她获得曼荷莲学院全额奖学金,却在二年级辍学前往纽约追寻作家梦。
她确实成就斐然:在《远东调查》发表关于美国太平洋关系的卓越论文,后担任《冲突解决季刊》执行编辑时撰写多篇关于越战时期和平运动的深度研究文章。她创作漫画、小说和歌剧,更谱写出数十首惊艳的复杂歌曲——从民谣风格的吉他曲到戏剧性转型后的钢琴艺术歌曲(费什曼形容发现后者如同找到"查理·帕克写的剧本"或"琼·狄迪恩的芭蕾舞剧")。
康弗斯性格古怪,令人不适。她酗酒、抽烟过度,身上总有难闻的气味。她仿佛活在一个爱而不得的矛盾世界里——这种心境在她的歌词中被优雅地呈现。虽然她从未获得应有的认可,但仍有零星闪光时刻:1954年出现在CBS《晨间秀》节目中接受沃尔特·克朗凯特采访(仅存照片);1960年录制录音室作品(母带已遗失)。1950年她来到格林尼治村时,反主流思潮的民谣运动还未兴起;而当嬉皮士风潮席卷时,她已移居密歇根。
菲什曼先生缺乏大多数音乐传记作者赖以研究的海量公开资料。但他发现了更珍贵的东西:菲利普·康弗斯车库里那个五斗文件柜,里面装满数百份录音、照片、幻灯片、歌词以及精心归档的信件。甚至还有康弗斯本人撰写的九页文件柜内容指南。
这些纪念品背后的真相更为复杂,并很快与菲什曼自己的职业生涯交织在一起。他开始在演唱会中专门留出环节演奏她的音乐,并讲述她的生平故事。2013年他制作了《康妮的钢琴曲》,由女高音夏洛特·芒迪和钢琴家克里斯托弗·戈达德演绎康弗斯的艺术歌曲集。2016年他的原创戏剧《星星灼伤我眼》将她的歌曲置于"过去与现在,作为局外人艺术家意味着什么"的语境中探讨。从康弗斯的音乐里,他"听到了所有因作品太过个人化、太特立独行、太缺乏商业价值而被忽视的艺术家的心声"。每当被问及*你演奏什么类型的音乐?*这个问题时,他的愤懑便愈发强烈:“正是这种问题的普遍性及其背后隐含的无知,注定了她在那个时代的失败。”
他的书名源自康弗斯最后一封打字机打出的便条,上面写着“致所有曾询问(若我久无音讯)的人”。她在其中写道:“人类社会令我着迷,令我敬畏,让我充满悲伤与喜悦;我只是找不到融入它的位置。”
自《多么悲伤,多么可爱》发行以来,不少音乐家开始演绎康弗斯的歌曲。2017年,《虚空的虚空:致敬康妮·康弗斯》收录了创作歌手莎拉·雅罗斯、吉他手玛丽·哈尔沃森和小提琴家兼作曲家劳瑞·安德森的诠释版本。去年,古典歌手朱莉娅·布洛克的处女作专辑将康弗斯的《One by One》与塞缪尔·巴伯和约翰·亚当斯的作品并列收录。
费什曼先生这本深思熟虑且研究深入的书,比任何翻唱版本都提供了更为震撼的冲击。它或许能为康弗斯实现作者所提出的愿景——在“美国伟大艺术家与思想家的殿堂”中赢得一席之地。
布鲁门菲尔德先生为《华尔街日报》撰写爵士乐及其他音乐评论。
刊载于2023年4月29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