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丹，又一次“民主”努力失败——《华尔街日报》

当喀土穆上空被炮火硝烟笼罩，美国外交官撤离苏丹首都之际，又一个美国支持的"民主转型"似乎正以混乱和内战告终。

这场崩溃本在预料之中。纵观过去15年美国在中东和北非推进民主的成功率，即使一只盲眼仓鼠建造核潜艇的胜算，都比国务院在喀土穆策划民主转型的可能性更高。

自阿拉伯之春以来，美国在埃及、利比亚、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高调推动民主的努力均告失败。难以理解为何华盛顿方面会认为苏丹比这些国家更适合民主化，或认为2023年是美国在这个被普遍认为影响力急剧下降的地区推行复杂政治倡议的良机。

苏丹贫瘠的土壤难以孕育民主。自1956年独立以来，该国已发生17次政变企图（其中6次成功），经历两次内战和一场达尔富尔种族灭绝冲突。当前暴力冲突的两大主力之一——正规军曾支持奥马尔·巴希尔独裁统治30年，其军官阶层根深蒂固的经济政治特权绝不愿放弃。

另一大权力角逐者是准军事组织联盟"快速支援部队"(RSF)。这些民兵发迹于达尔富尔种族灭绝战争，其前身"金戈威德"武装因涉嫌导致约30万平民死亡而广受谴责。

军队和快速支援部队（RSF）都曾支持巴希尔先生，直到2019年他们联手推翻了他。无论是军队还是RSF，都不是杰斐逊式民主主义者。

为了平衡并最终控制这些军事力量，美国国务院及其在欧洲的意识形态盟友依赖了两股力量。第一股是苏丹的公民社会。民众对巴希尔政府的抵抗导致了数月的动荡，并为他的下台打开了大门，数十万抗议者走上苏丹街头。这样的民众运动虽然鼓舞人心，但它们始终未能产生在该地区建立民主国家所需的组织和力量。一如既往，美国官员从根本上高估了当地民主盟友的力量和能力。

美国依赖的另一股力量是以美国为首的世界秩序的经济力量。2011年南苏丹的独立使苏丹失去了75%的石油储备油田，而石油资源丰富的边境地区及其周边持续的冲突也减少了两国的产量。苏丹背负着沉重的债务负担、飞涨的通货膨胀和不安分的人口，迫切希望摆脱美国的制裁，吸引新的投资，并获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资金。经济孤立帮助削弱了巴希尔，并为他的倒台铺平了道路。美国战略家们并非毫无道理地希望，类似的压力会迫使军队和RSF尊重美国的红线，至少在民主方向做出一些象征性的姿态。

这场算计的失败正是喀土穆暴力事件的根源。当美国沉迷于谈判复杂的过渡时间表和微调经济制裁时，其他参与者正聚焦于更实际的目标。他们这样做有充分理由——萨赫勒地区爆发的淘金热不仅壮大了圣战组织势力，更吸引了俄罗斯瓦格纳集团等外部势力的目光。即便瓦格纳的囚犯军团正在巴赫穆特冲击乌克兰阵地，其雇佣兵仍横跨非洲黄金地带兜售安保服务，苏丹快速支援部队就是客户之一。黄金、石油与其他矿产资源的组合拳，同样吸引了中国与海湾国家的目光。

拜登政府尚未意识到其在中东地区的地位已以多快速度衰退。曾几何时，沙特、阿联酋等国即便不支持美国政策，也不会主动阻挠，如今它们已不再唯华盛顿马首是瞻。与此同时，中俄将自身置于与美国的零和博弈中，会抓住一切机会破坏美国计划并削弱其影响力。

截稿前，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宣布交战各方同意自苏丹时间午夜起实施72小时停火。若停火协议得以维持，喀土穆动荡的街道最早或于本周恢复平静。但民主的曙光仍需漫长等待。随着美国主导的经济政治秩序日渐式微，苏丹军方领袖更热衷于抓住机遇，而非放任权力从指缝中溜走。

4月24日，苏丹喀土穆，在军队与准军事快速支援部队的冲突中，人们准备撤离。图片来源：EL TAYEB SIDDIG/路透社刊载于2023年4月25日印刷版，标题为《苏丹又一次“民主”推进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