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小城镇追逐美国3万亿美元气候淘金热

南卡罗来纳州沃尔特伯勒——科尔顿县是一个宁静的乡村地区，以狩猎、垂钓和近期一场轰动全美的谋杀审判闻名。

如今这里也成为美国新一轮淘金热的重要参与者：为争夺1万亿美元的联邦绿色能源税收优惠与贷款，企业投资狂潮正重塑当地经济格局。

这项支出是自富兰克林·罗斯福新政以来，由纳税人资金支持的规模最大的产业刺激计划之一。若成功实施，未来十年将创造数百万就业岗位，推动清洁能源总投资达3万亿美元，彻底改变美国经济结构。

这项华盛顿主导的倡议也要求全美各地社区以巨大信心投入本地资源招商引资，有时甚至押注于未经市场验证的新兴产业——有些地区曾为此付出过代价。

去年12月，科尔顿县成功吸引土耳其企业Kontrolmatik能源工程公司投资2.79亿美元。该企业计划在美国建电池制造厂，以期未来十年获得近10亿美元联邦税收抵免。其目标是为可再生能源领域提供电力存储方案，解决无日照无风时的电网供电难题。

科尔顿工厂计划年产30亿瓦时电池，足以满足54万户家庭一小时用电需求，承诺以当地最高薪资水平雇佣575名员工。作为回报，州县政府将提供土地、补助及地方税收减免。

“老实说，我完全不清楚千兆瓦时是什么概念，”科尔顿县议会主席史蒂文·D·默多在二月的奠基仪式上对当地官员坦言，“但我知道2.79亿美元投资将为我们县带来什么，也清楚575个就业岗位会如何改变我们的社区。”

默多先生是亚历克斯·默多的堂兄——后者近期因双命案在此地被定罪，而这场奠基仪式为当地提供了难得的新闻喘息。

科控科技首席执行官萨米·阿斯兰汉从土耳其远道而来出席仪式，他单耳佩戴钻石耳钉、长发束成发髻的造型格外醒目。他表示将工厂选址在南卡罗来纳州乡村"出乎我的意料"。科控科技曾考虑在欧洲和中东建立第二工厂，但美国出台税收抵免政策的法案"是促使我们转投此地的重要因素"。

为吸引土耳其科控科技落户科尔顿县，美国州政府与地方政府提供了激励措施。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迈克尔·怀斯以去年八月通过的《通胀削减法案》为代表的联邦法律，正通过巨额补贴推动美国转向可再生能源，并建立新产业与清洁能源强国中国竞争。据清洁能源行业协会美国清洁能源协会统计，该法案通过后八个月内，可再生能源和电池存储领域已宣布的投资额达1500亿美元。

还有数百亿美元被宣布用于电动汽车电池、清洁能源氢气和碳捕获技术。2021年基础设施法案在此基础上又提供了数十亿美元的联邦拨款和直接支出。

仅《降低通胀法案》一项，预计未来十年私营部门和公共支出的总额将从数千亿美元到约3万亿美元不等。

“这是规模空前的大规模投资，”研究政策对劳动力及经济影响的BW Research公司副总裁菲利普·乔丹表示，“它将重塑部分地方经济，并振兴和加强其他地区。”

化工企业空气化工产品公司等企业表示，将投资数十亿美元建设工厂生产氢能——这种能源有望替代运输和工业流程中的化石燃料。汽车制造商与电池生产商正宣布投入数百亿美元建厂，以满足预期爆发的电动车零部件需求。

能源巨头们也计划加入这场补贴盛宴。埃克森美孚公司首席执行官达伦·伍兹1月向投资者表示：“这不是初创企业的游戏。”

待财政部明确税收抵免实施细则后，更多投资将接踵而至。太阳能技术公司SolarEdge首席财务官罗南·法伊尔表示，这家将太阳能转化为电能的设备制造商将在美国建设首座工厂，投资额在1.25亿至2.5亿美元之间，具体取决于财政部对其设备的定性。该公司此前一直在中国、墨西哥和越南等成本较低的国家建厂。

费尔先生最近考察了南部各州的几个潜在选址，参观了曾用于电子或医疗设备制造的旧工厂场地，这些场地可重新利用。

目前大部分投资正流向倾向于共和党的南部州，如南卡罗来纳州、佐治亚州和田纳西州，这些地区通常拥有较低的劳动力成本和税收。

质疑者警告称，这些补贴可能加剧本已高企的通胀，并在未创造持久经济效益的情况下浪费资金。部分拟议投资将失败或无法实现，因为融资者不愿提供资金或商业模式无法盈利——尤其是清洁氢生产等新技术。项目失败时，可能让一些社区的纳税人几乎看不到回报。

在西弗吉尼亚州，部分州参议员近期反对政府为一项新型储能技术（可储存清洁能源数日的铁空气电池）的制造设施提供资金。

该州预计将为这座位于俄亥俄河畔旧钢厂、造价约7.5亿美元的设施总计出资约2.9亿美元。该工厂将成为初创企业Form Energy的首个大型生产基地，其投资者包括钢铁制造商安赛乐米塔尔集团。

“我们引进的电池公司从未生产过电池。除了称之为疯狂赌博，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形容。”西弗吉尼亚州共和党参议员罗伯特·卡恩斯在2月的立法会议上表示。

州立法机构和共和党州长吉姆·贾斯蒂斯最终批准了这笔资金，理由是工厂将带来约750个工作岗位。州政府将拥有土地和建筑，其部分投资取决于就业岗位的创造和其他条件。Form Energy公司拒绝置评。

8月，南卡罗来纳州共和党州长亨利·麦克马斯特与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在州议会大厦举行新闻发布会，格雷厄姆称《降低通胀法案》对该州来说是“噩梦”，是“以气候变化为名的权力攫取”。

尽管如此，南卡罗来纳州去年仍创下了103亿美元的拟议资本投资纪录，主要用于清洁能源相关设施。10月，麦克马斯特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旨在吸引电动汽车相关企业来该州。

在1月的一次讲话中，他感谢了Kontrolmatik美国分公司首席执行官巴哈迪尔·耶特基，以及宝马公司、电池回收公司Redwood Materials Inc.和电动汽车电池制造商远景AESC集团的代表。这些公司最近几个月承诺在该州投资约60亿美元，并将从新的联邦税收抵免中受益。

Kontrolmatik美国分公司首席执行官巴哈迪尔·耶特基在弗吉尼亚州麦克莱恩的公司办公室。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的斯蒂芬·沃斯在Kontrolmatik的奠基仪式上，麦克马斯特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降低通胀法案》还包括提高部分企业税的规定，这将损害企业利益，并可能最终加剧通胀。但他表示，“如果企业能挺过这一切”，激励措施可能会有所帮助。至于清洁能源，麦克马斯特表示他全力支持。“这是世界现在的发展方向，”他说。

在伊斯坦布尔证券交易所上市的Kontrolmatik公司成立于2008年，最初是一家工程企业，现已拓展至电力项目软件和电气设备领域。该公司计划未来几个月在土耳其开设首家电池制造工厂。

《通胀削减法案》通过后，Kontrolmatik决定在美国建设第二座电池工厂。该公司最初考察了20个州的200多个潜在地点，到12月已将候选地缩减至俄克拉荷马州、亚利桑那州和南卡罗来纳州的两处选址。

耶特基先生表示，从一开始科勒顿县就因其强烈的招商意愿脱颖而出。

根据2020年发布的县域规划文件，该县大部分土地未开发，约1.7万名劳动力中超过60%最终前往其他县寻求更高报酬。美国劳工统计局数据显示，当地工资水平比州平均低25%，比全国平均低40%。

科勒顿县公用事业公司耗资数百万美元建设工业园区，但两年间始终未能引入企业入驻。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Michael Wiser科勒顿县现有少数制造企业，涵盖滚珠轴承到床垫等产品。其中一家曾生产电机传动带的企业因市场萎缩而经营困难，最终迁离该地。

科勒顿县经济发展执行董事海沃德·霍顿表示，各地社区为争夺投资的竞争十分激烈。当地公用事业公司耗时六年、耗资数百万美元建设了一个工业园，电力设施一应俱全，但两年间始终未能吸引到企业入驻。

当南卡罗来纳州商务部告知霍顿办公室Kontrolmatik正在选址时，他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

根据土耳其公开文件显示，该县和州政府提供了价值约1.27亿美元的激励方案，包括为创造就业岗位提供的1150万美元潜在税收抵免、其他税收优惠、免费土地以及当地公用事业公司为项目基建提供的百万美元拨款。

“这是科勒顿县史上最大规模的投资项目，“当地电力公司Coastal Electric Cooperative Inc.首席执行官马克·沃林表示，“我们主动出击，态度非常积极。”

其他曾因联邦激励政策反复而经历兴衰的小型社区，这次没有孤注一掷。2007年，爱荷华州牛顿市为弥补美泰克大型家电工厂关闭的影响，曾向风电叶片制造商TPI Composites Inc.提供数百万美元贷款和税收抵免。次年又向德克萨斯Arcosa Inc.的前身风塔制造商提供超百万美元补贴。

但到2021年，TPI牛顿工厂因美国制造成本高昂及联邦税收抵免政策即将到期而陷入困境，最终于当年12月关闭。同期到期的税收优惠也冲击了Arcosa的销售，导致其爱荷华工厂裁员80余人。

爱荷华州牛顿市TPI复合材料公司外，风力涡轮机叶片堆放在田野中。图片来源：约书亚·洛特/路透社随着风电开发商重新获得税收抵免资格，阿尔科萨公司表示期待订单增长以扩大生产。该公司正在牛顿市发布焊工和招聘人员广告。

TPI公司首席执行官比尔·西韦克透露，每片叶片可获得约8万美元的税收抵免，足以抵消与其他国家的人工成本差异"还有富余”。尽管十年后联邦补贴可能终止，他仍希望重新雇用该厂约1000名前雇员中的许多人。

牛顿市经济发展专家克雷格·阿姆斯特朗表示，此次市政府未提供激励措施。他称风电企业是积极助力，但若形势恶化，“它们并非牛顿市的支柱企业美泰格”。

在内布拉斯加州林肯市，氢能初创企业Monolith曾考察全球约40个建厂选址，如今在哈勒姆玉米田建设首个大型设施的同时，仅考虑美国本土选址。

Monolith正在开发新工艺，利用天然气生产肥料关键成分氢气，同时捕获碳排放并将其转化为轮胎等产品的原料。这家成立十余年的企业有望获得能源部10亿美元贷款。

“国内一些非传统能源中心地区将迎来大量开发，”首席执行官罗伯·汉森表示。

哈勒姆村委员会成员希拉·泰勒称，在莫诺利思公司解决了当地居民对工厂高耗水量和潜在噪音的担忧后，该项目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从她家就能望见这座工厂。

“这对我们小镇来说是件大事，”她说。如果莫诺利思因任何原因失败或撤离，“将会引发全面的巨大失望。”

联系弗雷德·德沃夏克请致信 [email protected]，联系阿姆里特·拉姆库马尔请致信 [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4月24日印刷版，标题为《小镇追逐气候淘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