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村庄墓地见证俄罗斯数百年征服乌克兰的努力 - 《华尔街日报》
James Marson | Photographs by Joseph Sywenkyj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乌克兰斯塔里桑比尔——几个世纪以来,俄罗斯试图控制这个国家的行为已导致数百万乌克兰人丧生。其中数十人安葬在这个西部山村依山而建的墓地里。
在这里,一座纪念碑下长眠着约80名在与苏联安全部队战斗中牺牲的游击队员。一株红浆果灌木的荫蔽处躺着博赫丹·索尔查尼克,这位大学讲师于2014年在基辅反对俄罗斯支持的总统的抗议活动中被警察杀害。靠近大门处是一座新近的坟墓,属于瓦西尔·佩里什,他去年9月向东线运送补给时受了致命伤。
对许多西方人来说,乌克兰战争是一年前才爆发的冲突。但对乌克兰人而言,这是与从未承认其存在并屡次试图抹杀它的强大邻国进行历史性斗争的最新篇章。
“乌克兰为何会消失?”俄罗斯安全会议副主席德米特里·梅德韦杰夫最近在推特上写道。“因为没人需要它。”
俄罗斯将其民族历史根源追溯至基辅,长期以来一直使用武力扼杀生活在现今乌克兰土地上的人民的任何独立迹象。随着20世纪初建立乌克兰国家的尝试加速,镇压也随之加剧,包括20世纪30年代初苏联强加的强制饥荒导致数百万人死亡。
俯瞰旧桑比尔的丘陵地带,这里埋葬着数十名在与苏联安全部队战斗中牺牲的游击队员。
当地民众手持乌克兰国旗在旧桑比尔庆祝国家保卫者日。三十多年前,在长期作为乌克兰民族运动核心的利沃夫西部地区,莫斯科的代表曾对乌克兰能否存续表示怀疑。
那是1991年夏天,苏联虽已出现裂痕却仍维持统一。索尔恰尼克的父亲季诺维当时正从乱葬岗中挖掘曾与苏军作战的乌克兰游击队员遗骸,准备予以尊严重葬,当地克格勃负责人突然出现。
“你确定乌克兰会存在吗?“这名克格勃军官问道。他指着乱葬岗反问:“你不怕自己也会落得这般下场吗?”
季诺维·索尔恰尼克没有回答,继续挖掘工作。
反抗精神流淌在索尔恰尼克家族的血液中。季诺维的父亲曾在二战期间服役于击败纳粹的红军,1946年却为争取国家独立的乌克兰游击队捐赠御寒衣物、食物和资金。
乌克兰起义军是民族主义准军事组织,试图在战争混乱中建立独立国家,同时与苏联红军、纳粹德军及波兰军队作战。
二战后这场斗争愈发悬殊,游击队员面对的是苏联派来镇压乌克兰独立运动的强大安全部队。
作为克格勃前身的内务人民委员会(NKVD)在一次足球比赛的中场休息时带走了索尔查尼克先生。由于邻居的背叛,他被送往俄罗斯远东的马加丹劳改营,关押了八年。他在1950年代回到斯塔里桑比尔并组建了家庭,但从未向济诺维伊提起自己的定罪经历,以免给他带来负担。
直到1991年乌克兰宣布独立时——那时他父亲已去世十年——一位同样在马加丹待过的邻居才将真相告诉济诺维伊·索尔查尼克。
索尔查尼克的儿子博赫丹继承了父亲(体育教师)和祖父的衣钵,成长为一名历史学家和狂热运动员。2013年,这位28岁、留着蓬乱黑发和胡须的年轻人在乌克兰西部最大城市利维夫任教时,基辅爆发了抗议活动,反对时任总统亚努科维奇试图让国家急剧转向俄罗斯。
当警察和亲政府暴徒杀害数名抗议者后,博赫丹的母亲奥克萨娜问他:21世纪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妈妈,要让亚努科维奇政权倒台,必须血流成河,“他回答。
2014年2月暴力升级时,博赫丹·索尔查尼克前往基辅。
“你可能会死在那里,“朋友警告他。
“这不算最坏的死亡方式,“他答道。
索尔查尼克先生于2月20日上午8:30左右抵达基辅。防暴警察突然从示威中心——独立广场撤退。抗议者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学院街推进。索尔查尼克给弟弟斯捷潘打电话说:“我在学院街。我们正在前进。”
头戴滑雪头盔,手持金属盾牌和临时警棍,他在新闻画面中可见正与数十名同样装束装备的抗议者谨慎前行。
黑衣防暴警察占据制高点后开始发射烟雾弹和实弹。当抗议者撤退时,索尔查尼克先生颈部中弹倒地。周围人群试图将他转移到安全地带时,他已不幸身亡。
父母将他安葬在旧桑比尔,与那些他曾重新安葬过的起义者为邻。博赫丹·索尔查尼克的墓地上生长着一株父亲在1991年种下的红荚蒾——这种浆果灌木因一首著名爱国歌曲而具有特殊意义。
索尔查尼克抗议的那位亲俄总统逃往俄罗斯后,乌克兰议会组建了新的亲西方政府。莫斯科将基辅事件解读为美国策划、意图使乌克兰脱离其势力范围的政变,随即出兵占领克里米亚半岛,并派遣准军事力量挑战乌政府对东部地区的控制权。
同样来自旧桑比尔的佩里什先生也参加了2014年基辅抗议活动。俄罗斯入侵后,他加入志愿民兵组织奔赴东部前线。
当时19岁的他对母亲说:“妈妈,我们必须去那里,否则利沃夫州就会出现坦克。”
瓦西尔·佩里什2014年被俄罗斯代理人武装截断手臂,只因他纹有乌克兰国徽三叉戟图案。
佩里什先生去年在乌克兰东部执行补给任务时受致命伤,葬于旧桑比尔。佩里什先生于当年9月被俄罗斯代理人武装俘虏,对方看到他纹有乌克兰国家象征三叉戟及"荣耀归于乌克兰"字样后砍断了他的手臂。他在一次战俘交换中获释,返回旧桑比尔为军队筹集物资并担任土地测量员。
2022年2月俄罗斯全面入侵时,佩里什先生前往基辅,继而转战东部支援乌军,他告诉母亲自己必须竭尽所能。
“我无法安心待在这里,“他对母亲说。
佩里什先生总用独臂往车里装满水、食物和药品,运往前线部队。9月17日他在科斯蒂安蒂尼夫卡市执行补给任务时受致命伤,四天后安葬于旧桑比尔公墓。
十一月的某天,他的母亲泰蒂亚娜攀爬墓园斜坡时,将儿子的生死与长眠于此的游击队员们相提并论。
“和当年一样的年轻人,“她说,“我们的孩子正在死去。将来谁来保护我们?”
瓦西尔·佩里什在旧桑比尔的送葬队伍。致信詹姆斯·马森:[email protected]
出现在2023年4月22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墓地见证数十年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