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人口超越中国 世界"重心"转移——《华尔街日报》

新德里——两个多世纪以来，中国一直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如今印度即将取而代之，这预示着全球格局将发生重大转变。

联合国表示，预计印度人口将在今年某个时候超过中国。许多人口学家估计，如果还没有超过的话，可能会在本月发生。根据联合国的数据，到今年年底，印度人口预计将达到14.29亿。中国将降至第二位，人口为14.26亿。两国都远远超过美国，美国人口预计为3.4亿。

印度人口的增加意味着它可能会保持经济增长，购买更多的世界商品，并在全球事务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尽管它正在努力解决贫困和就业不足的问题。

中国的人口逆风将使其更难实现其经济雄心，或者取代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经济体，尽管其财富和军事实力不断增长。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印度一直是美国的天然合作伙伴和投资目的地。但它也是一个不可预测的国家，倾向于维护自己的利益，并保护其公司而非西方公司。

美国官员正在努力争取印度领导人在地缘政治问题上的支持。尽管印度与美国及其盟友在对中国的共同关切上越来越接近，但迄今为止，印度拒绝谴责俄罗斯，并仍在购买大量俄罗斯石油。

预计印度人口将在未来四十年持续增长，到2063年达到近17亿的峰值。而根据政府数据，中国人口自上世纪60年代饥荒以来首次出现下降，预计将迅速萎缩。到下世纪初，印度人口预计将是中国人口的两倍。

“我们正处在过去200年来最重大人口转折点的边缘，”华盛顿智库大西洋理事会南亚中心主任伊尔凡·努鲁丁表示，“世界重心的转移已持续一段时间，但即将尘埃落定。”

孟买一景。图片来源：Rajanish Kakade/Associated Press从许多方面看，印度现在的情况类似30年前的中国。该国劳动年龄人口迅速扩张，25岁以下人口达6.1亿，需赡养的老年人相对较少。尽管基础设施落后和复杂的投资规则可能构成障碍，但印度将成为唯一一个拥有足够大规模劳动力、能接近中国作为世界工厂地位的国家。

部分美国企业正尝试将生产从中国分散出去。苹果公司主要代工商富士康科技集团正考虑在印度大规模扩张。

中国的劳动力正在萎缩，而需要养老金和医疗保健的退休人口却在不断扩大。今年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约为2.03亿，占总人口的14.3%，而2000年仅为8750万。

中国实施独生子女政策四十年后，2022年总和生育率（即妇女一生平均生育子女数）降至1.18，远低于维持人口稳定所需的2.1更替水平。印度生育率略低于更替水平（2.0），但庞大的育龄妇女人群意味着其人口将在未来数十年持续增长。

这些趋势固化之际，中国的生活水平仍处于中等收入发展中国家阶段。同时美国正施压企业将供应链转移出中国并限制技术共享，使中国面临日益增长的外部压力。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中国和印度的中期经济年增长率将分别维持在4%和6%左右。印度国家银行报告显示，印度已超越英国成为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并可能在2029年接连超过德国和日本，成为仅次于美中的世界第三大经济体。

印度通过修建公路、新机场及完善全国水电网络升级基础设施，移动支付系统也推动了数字交易繁荣。部分经济学家预测，未来十年印度GDP将从3.4万亿美元增长逾两倍至8.5万亿美元——过去十年其经济规模已实现约翻番。

然而，过去十年间该国净新增就业岗位为零——部分归因于疫情影响，与此同时劳动力人口却增加了逾1亿。由于机会不足，许多年轻人干脆放弃求职。

联合国数据显示，印度有2.289亿人（占人口16.4%）生活在贫困中，贫困人口规模居全球之首，不过该数字已有所下降。

经济学家警告称，若无法创造更多经济机会，印度可能面临内部动荡。去年因国家铁路系统3.5万个岗位吸引超千万人应聘，印度当局镇压了两个邦爆发的暴力抗议活动。

与此同时，中国的人口挑战并非不可克服。官方认为通过提升教育水平与科技进步，能够抵消劳动力萎缩的影响。

无论形势如何发展，未来世界人口格局将进一步向"全球南方"倾斜——这不仅是由于印度。世界银行预测，到2041年南亚将成为所有地区中劳动年龄人口最多的区域。

人口学家早已预料印度将超越中国，但中国的政策选择加速了这一进程。

根据"数据看世界"统计，至少自1750年以来中国始终是人口第一大国，当时其2.25亿人口约占世界总人口的28%（当时世界版图与现今大不相同）。

在共产党执政初期，政府通过限制避孕和堕胎来鼓励生育。毛泽东曾宣称：“人多力量大”。

中国共产党官员后来开始将人口增长归咎于就业和住房短缺。1980年，邓小平推行了独生子女政策。他表示，没有这一政策，“我们的经济就无法发展好，人民的生活水平也无法提高。”

一段时间内，中国享受了人口红利。从1970年代末到2000年代末，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几乎翻了一番。低工资和不断改善的基础设施帮助吸引了数十亿美元的外国投资，使数百万人摆脱了贫困。

中国的生育率在1990年代初降至更替水平以下。2012年，劳动年龄人口开始减少。中国在2016年允许家庭生育两个孩子，后来又放宽至三个孩子，并取消了对超生的所有罚款。

要逆转人口下滑趋势为时已晚。研究公司凯投宏观的数据显示，预计中国劳动力每年将减少0.5%以上。在美国，由于移民和高于中国的生育率，预计未来30年劳动力将持续增长。

随着劳动力减少，中国的劳动力成本正逐渐赶上更发达经济体。根据支持美国制造业扩张的非营利组织Reshoring Institute的报告，2022年中国生产线工人的平均工资接近1.5万美元，是印度平均工资的五倍多。

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大学研究人员的计算机模型显示，如果不改变中国的退休年龄（通常男性60岁，部分女性最早50岁），到2100年养老金支出将占GDP的20%，而2020年这一比例为4%。

对印度来说，这些问题还很遥远，尽管它曾试图像中国那样限制人口增长。印度在1952年启动了世界上最早的国家计划生育计划之一，当时鼓励家庭只生两个孩子。

1975年，当总理英迪拉·甘地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限制公民自由时，该国开展了一场强制绝育运动以减少贫困。警察在火车站和公交车站围捕男子，并将他们运送到输精管结扎营地。绝育人数从1975年的130万攀升至1977年的810万。

上个月，在印度的巴哈杜尔甘杰，一位母亲抱着她刚出生的婴儿。图片来源：ANUSHREE FADNAVIS/REUTERS尽管中国的威权政府能够无限期地强制实施人口限制，但印度的选民在英迪拉·甘地解除紧急状态后，于1977年将她赶下台，最严厉的措施也随之结束。

许多印度人仍然认为该国的人口膨胀是一个问题。与总理纳伦德拉·莫迪的执政党关系密切的右翼印度教民族主义组织“国民志愿服务团”的负责人去年呼吁制定一项“全面”的人口控制政策。新德里一直回避开展全国性的人口控制运动，但确实为绝育提供现金奖励。

现在的问题是，印度是否能够利用其人口优势。

主要问题在于就业机会不足。根据孟买独立智库印度经济监测中心的数据，2017年总就业人数达到4.13亿，但2019年降至4.06亿，疫情期间进一步下降，到2022年才恢复至4.02亿。

该智库首席执行官马赫什·维亚斯将就业市场停滞归咎于投资疲软、疫情以及莫迪2016年实施的废钞令——该政策突然废除了印度近90%面值的纸币。印度被许多投资者认为营商环境复杂且实行保护主义贸易政策，这抑制了部分投资。

印度诺伊达一家服装制造厂的员工。图片来源：阿宁迪托·慕克吉/彭博新闻社维亚斯表示，在每年达到工作年龄的2000万人中，只有约800万人寻找工作。印度3月份总体劳动参与率为39.8%，而美国为62.6%。

未来20年还将有2亿年轻人进入劳动力市场。经济学家表示，如果印度不加大基础设施投资并推动出口导向型增长改革，将难以吸纳这些劳动力。根据世界银行数据，制造业占印度经济产出的比重从2006年的17%降至2021年的14%。

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破碎的印度》一书作者阿肖卡·莫迪表示，面对如此庞大的新增劳动力，“你必须以双倍速度奔跑才能保持原地不动”。他补充说，创造就业"是印度经济从未解决的难题"。

与中国数百万农民工进城进厂不同，许多印度人不愿离开家乡前往就业机会更多的地区。在家乡，他们能更便利地享受免费粮食援助等政府福利。一些人还面临跨邦语言障碍。中国城镇化率更高，女性劳动参与率也远超印度。

在印度，保守的社会规范使得有条件让女性居家不工作的家庭更倾向如此。咨询公司FSG去年调查显示，84%低收入家庭的适龄就业女性表示外出工作需要征得家人同意。

曼西·卡贾里亚身上同时体现着印度人口红利的潜力与风险。这位来自北印度德拉敦的22岁女孩表示，当厨师和服装店销售员的父母倾尽积蓄供她读书。她2021年获得教育学与食品营养学学士学位。

她多次尝试教师职位未果。许多受过教育的朋友同样失业。卡贾里亚有时怀疑学费是否白交。她说本可不上大学，直接在街头兜售小吃。

“政府声称在为毕业生创造更多岗位，“她说，“但进展太慢了。”

本文由维布蒂·阿加瓦尔参与撰写。

联系记者李珊请致信 [email protected]，齐莉燕请致信 [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4月15日印刷版，标题为《印度人口超越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