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别称他们为“门口的野蛮人”

传奇投资巨头KKR集团的亿万富豪创始人即将完成一项罕见壮举：将公司领导权平稳移交给两位年轻合伙人。

如今，新掌门人正试图完成自己的艰巨使命：将KKR从一家有时仍被称作1989年著作《门口的野蛮人》中掠夺者原型的收购公司，彻底转型为在信贷和房地产等领域拥有庞大业务的金融帝国。两位联席首席执行官制定了五年内实现盈利翻倍的计划。

自2021年秋季约瑟夫·贝和斯科特·纳托尔从亨利·克拉维斯及其表弟乔治·罗伯茨手中接掌联席CEO职位以来，KKR资产规模在过去两年已翻倍至逾5000亿美元。这家最初作为私人合伙制企业、现已上市的公司拥有35种以上投资策略，远超2008-09年金融危机时的6种。员工人数近翻倍至2500余人（不含其控股收购的保险公司Global Atlantic Financial Group Ltd.）。

集团在全球23个城市设有办事处。疫情期间，KKR将纽约市西57街庄重的深色木饰总部，迁至哈德逊城市广场豪华开发区的全玻璃幕墙新办公室，墙面采用浅色木材装饰。克拉维斯先生私人收藏的乌戈·罗迪诺、辛迪·舍曼和理查德·塞拉等当代艺术家作品仍被显著陈列。

在KKR作为原始玩家之一的收购业务中，随着竞争加剧，公司已做出调整。KKR表示已从过去的失误中学会了何时投资、投资多少以及如何构建交易结构。上世纪80年代，KKR有时会依赖裁员来削减成本。如今，它将所收购公司的股权分配给各级员工，以提高生产力。

亨利·克拉维斯在公司午餐室，员工们被要求一起用餐。几年前，两位联合创始人要求公司高层开会讨论他们犯过的错误。克拉维斯先生分享了一些自己的失误，罗伯茨先生也这样做了。他们聘请演员来夸张地表现可能的错误。在一个场景中，两位KKR合伙人因午餐迟到而错过了与一家州养老基金的会议。

“你必须成为不傲慢的那种公司，”克拉维斯先生说。

如今，KKR持有快速增长的技术和医疗保健公司的少数股权。它向美国和欧洲的中型企业提供贷款，拥有新加坡的办公楼和美国的数据库中心。它购买音乐版权，并设有一个基金，投资于那些它认为对社会或环境有积极影响的公司。该公司的信贷投资部门管理的资产超过了其私募股权部门，而KKR的基础设施业务（投资于能源、道路和数字光纤等领域）是世界上最大的之一。

现年79岁的克拉维斯和罗伯茨先生已同意在2026年底放弃超级投票权股份，通过这些股份他们控制着公司，并将在薪酬等事项上放弃他们作为最终决策者的剩余权力。他们每人仍将拥有公司约10%的股份。

乔治·罗伯茨常驻加州门洛帕克，与更为公众所知的克拉维斯相比，他更专注于公司内部事务。图片来源：安格斯·麦吉芬KKR能否顺利完成领导层交接，将是对其继任计划的最终考验。在这个由创始人鲜明个性塑造的高度竞争行业，向新领导层的过渡对某些私募巨头而言混乱不堪，对另一些则堪称灾难。

凯雷集团2017年任命了联席CEO，结果一人因与搭档冲突离职，另一人几年后被联合创始人排挤出局。阿波罗全球管理公司在长期领导者莱昂·布莱克因与已定罪性犯罪者杰弗里·爱泼斯坦的关系被曝光而辞职后，于2021年任命联合创始人马克·罗文为CEO。（布莱克否认参与爱泼斯坦的犯罪活动，并称这位身败名裂的金融家仅为其提供税务和遗产规划服务。）布莱克与阿波罗任命罗文的举动令许多原本预计第三位联合创始人乔希·哈里斯将接任的人士感到意外。据《华尔街日报》近期报道，哈里斯在与布莱克发生激烈争执后离开阿波罗自立门户，目前正以60亿美元收购华盛顿指挥官NFL球队的交易接近达成。

黑石集团首席执行官苏世民已选定接班人，但尚未公布退出或逐步放弃控制权的计划。

KKR的新任领导者们面临的环境已与前辈们截然不同。该公司创立时是为数不多从事杠杆收购（主要依靠借贷资金进行收购）的机构之一。当时较易找到那些能够承担债务并在几年后高价转售的企业。如今私募股权公司数量激增，这得益于长期低利率和低廉的借贷成本。

KKR拥有百人规模的运营团队，协助被投企业处理网络安全、数字化和供应链管理等领域事务。其庞大的资本市场部门还为交易提供融资安排。

“过去是根据可用资金倒推能承受的价格，“克拉维斯表示，“如今人人手握充足资金。”

KKR从2008-09年金融危机前参与的一些超大型杠杆收购案中吸取了教训。其中包括2007年以318亿美元收购德州公用事业公司TXU Corp.的交易。这家更名为Energy Future Holdings Corp.的企业于2014年申请破产保护，被债务压垮。KKR 2005年对玩具反斗城的收购同样以破产告终。该零售商负债累累，面临亚马逊等电商竞争，最终清算导致数千人失业。

KKR离开了其位于纽约市西57街的深色木饰面总部，搬入哈德逊广场一个拥有大量玻璃和浅色木墙的新办公室。“过去的趋势是，有时我们在周期错误的时间点投资过多，如果放慢速度可能会做得更好，”罗伯茨先生说。他表示，由于KKR所做的改变，其最近几只基金表现更好。

最近，该公司一直在其美国投资组合中推行广泛的员工持股计划，这已经为一些按小时计酬的员工带来了六位数的收益，比如车库门制造商CHI Overhead Doors的员工。

KKR的竞争对手在资产增长方面遥遥领先。黑石集团和阿波罗分别在2018年和2021年设定了到2026年达到1万亿美元资产的目标，而黑石集团已经近在咫尺。黑石集团比KKR早两年多上市，后者于2009年首次公开募股；黑石率先推出了如今占据主导地位的房地产业务；并比KKR早近十年进入贷款领域。

与此同时，整个行业的增长可能正在放缓。多年来，养老基金和捐赠基金等机构不断增加其投资组合中私人资产的比重，但在许多情况下，它们已经达到了理想的敞口，并且随着利率上升，能够找到风险更低的方式来获得更高回报。KKR及其同行吸引个人投资者的努力仍处于早期阶段，而最近的市场低迷已经暴露了这一策略的缺陷。为了取胜，KKR将不得不抢占市场份额。

KKR的联席首席执行官承认，他们在资产规模上落后于一些同行，但他们表示公司有不同的增长策略，即利用其240亿美元的资产负债表和资本市场业务来创造收益并增加资产。

纳托尔先生表示，公司会筛选新的增长机会。“我们能否以独特的方式实现？能否跻身全球前三？“他说，“我们不想要业余爱好。”

纳托尔和裴先生共事多年，两人均于1996年加入KKR。51岁的裴先生是KKR在亚洲成功扩张的推动者。50岁的纳托尔负责公司的公开上市，并主导了信贷和资本市场业务的创建。两人于2017年被任命为联席总裁，此后一直负责KKR的日常运营。

2020年，他们策划了KKR收购Global Atlantic的交易。这笔交易使公司资产增加了三分之一以上，并在为保险公司管理资产业务中占据重要地位，而这一业务长期以来由阿波罗主导。裴先生和纳托尔还利用公司的资产负债表，为KKR去年以20亿美元收购日本房地产资产管理公司提供资金。

两人表示他们关系非常亲密，经常一起度假，前往以色列和墨西哥等地。他们共有九个孩子。裴先生的妻子李彦琨是畅销小说《钢琴教师》和《外籍人士》的著名作家。纳托尔与高中时的甜心艾米结为夫妻。

KKR联席首席执行官斯科特·纳托尔（左）和约瑟夫·裴关系密切到两家人会一起度假。裴先生说：“联席主管架构通常根本行不通。但在我们公司，除了配合默契的联席主管外，我们不知道还有其他模式。”

克拉维斯与罗伯茨之间独特的默契关系一直是公司文化的核心。常驻纽约的克拉维斯担任公司对外形象代表，而驻扎加州门洛帕克的罗伯茨则更专注于内部事务，他会深入指导员工具体投资细节，如同一位令员工不敢辜负的严父形象。

罗伯茨以质朴的智慧著称。例如在2009年KKR合伙人会议上，他分发的T恤印有内含小白点的大黑圆点图案。他解释说黑点象征公司的大脑，白点代表正在使用的脑力。

“动用全脑思维"成为KKR反复强调的箴言，旨在鼓励员工通力合作，充分利用公司全方位优势。纳托尔后来将其改编为：“要用整头牛，别只盯着西冷牛排。”

罗伯茨表示，他与克拉维斯认为较长的交接期有助于确保平稳过渡。

“既然决定要交棒，而且我们还将留任执行董事长，早点启动不是更好吗？这样我们就能在身边协助他们。“罗伯茨说道。

两位联席执行董事长仍参与公司管理。每周一四位领导人都会召开"G4会议”，商讨公司面临的战略问题，罗伯茨和克拉维斯会提供建议。

罗伯茨和克拉维斯先生们继续指导年轻员工，但现在人数太多，联合创始人无法一一亲自认识。

克拉维斯先生最近向同事讲述了一个故事：在他公司78层宽敞的咖啡馆里用午餐时——那里提供轮换的美食选择并能俯瞰哈德逊河壮丽景色——据知情人士透露，他向一位不认识的员工自我介绍并询问对方职责。那位员工回答自己在运营部门工作，随后反问克拉维斯：“那您负责什么工作？”

克拉维斯先生表示，当他和罗伯茨以及第三位联合创始人杰罗姆·科尔伯格离开贝尔斯登创建KKR时，他们希望摒弃投行"各凭本事"的文化，培育更协作的环境。创始人们决定全员共享利润。至今所有员工仍从统一奖金池获得报酬，这在该行业实属罕见。

表兄弟亨利·克拉维斯和乔治·罗伯茨的大学合影。克拉维斯先生1967年获得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当时名为克莱蒙特男子学院）文学士学位，罗伯茨先生则于1966年毕业。图片来源：KKR据前员工回忆，多年来公司氛围如同大家庭，合伙人互寄圣诞贺卡，常在创始人家中聚餐。

科尔伯格先生于1987年离开KKR创办专注于小额交易的公司，于2015年去世。

2009年，当KKR通过与其创建的投资工具合并上市时，联合创始人在上市前将60%的股份分配给员工。三年后这些股份解禁时，包括几位CEO候选人在内的一批合伙人离开了公司。2017年克拉维斯和罗伯茨先生选定明显接班人时，又有更多人离职。

虽然公司大部分创始合伙人已离开，但贝雅和纳托尔先生从其他公司引进了新合伙人。例如，他们聘请了专业人士负责房地产、基础设施及亚洲高增长企业投资业务，以帮助公司把握两位联席CEO眼中该地区的重大增长机会。

克拉维斯和罗伯茨先生努力保持着紧密合伙制的精神。他们仍期望员工在公司餐厅共进午餐。

克拉维斯先生对公司新办公室的设计表现出浓厚兴趣，试图通过建筑设计促进协作。办公室采用开放式布局。高管办公室并未占据最佳观景位置，而是位于楼层中央，玻璃墙外就是同事的工位。资历较浅的员工则被安排在每层靠窗的外围区域。

克拉维斯坚持要求将内部楼梯设计得足够宽敞，确保两人可以并肩交谈着下楼。

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4月15日印刷版，标题为《KKR希望迈出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