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纹鲈的季节》评论:垂钓的魔法时刻 - 《华尔街日报》
Richard Adams Carey
新泽西州巴尼加特湾北码头摄影:汤姆·林奇/里佐利出版社威廉·西森的《条纹鲈的四季:追寻美国伟大游钓鱼》是一本厚重的咖啡桌书籍,属于那种插图必须出彩的类型——而这本书的插图确实令人叹为观止——文字往往沦为陪衬。然而在这部作品中,散文般的叙述甚至可能比那些华丽夺目的照片更为出色。
“条纹鲈"是大西洋条纹鲈(莫罗尼·萨克斯提利斯)的简称,这种溯河产卵鱼类曾遍布东海岸几乎所有河口,数量之多令探险家约翰·史密斯声称能踩着它们的背"不湿鞋"过河。如今其产卵地主要局限在切萨皮克湾,每年春季鱼群从此处沿海岸线南北迁徙至觅食区。4至6龄成年鱼平均体重5至15磅,但条纹鲈寿命可达30年,最大能长到100多磅。
对运动垂钓者而言,东海岸没有哪种鱼能像条纹鲈这样集美丽、力量、机敏与体型于一身。“在大西洋沿岸海湾、河口和岛屿的岩石岸边用鲱鱼饵钓条纹鲈,“艺术家兼运动家杰尼奥·C·斯科特1869年写道,“堪称美国垂钓艺术的巅峰。”
本书作者西森先生——资深记者兼《垂钓者杂志》创刊主编——生来就属于这个领域。上世纪中叶他在罗德岛守望山长大,那时"沼泽扬基"渔民——如他祖父——仍主宰着港口,为谋生而在海湾河口捕鱼。经营杂货店的父亲带他入门钓鱼,而一位叔叔则引领他认识了条纹鲈。
他的第一条条纹鲈鱼?作者回忆起在守望山灯塔附近岩石上数千次徒劳的抛竿。“那时,消磨时光的抛竿感觉就像坐在圣克莱尔教堂父母身旁喃喃祈祷。大量机械重复却毫无动静……那里真的有什么吗?某个九月放学后的下午,以太终于传来震耳欲聋的回应,劈开了我的世界——那是一条条纹鲈鱼狠狠咬住了我的绿色雪松波扒饵。”
这次猛烈咬饵,以及随后从以太中收到的诸多讯息,构成了西森先生钓鱼生涯中的时光碎片。他的散文随笔涵盖四季变迁、古老的守望山、飞蝇钓、滩投钓、夜钓及钓友等主题。他描绘了这样一个秋夜:成群条纹鲈鱼涌入小海湾,20节的大风试图将他的小船推向嶙峋礁石。鱼群攻击凶猛,间隔不过数秒。“虽未钓到巨物,但这些十月深秋狂风夜里的条纹鲈充满侵略性……内啡肽的兴奋感持续到第二周。只要记忆尚存,我将永远记得那夜的风浪与迅疾的咬钩。人生中多少匆匆岁月能让你如此铭记?”
这些散文最动人的累积效应,是这位老钓客对流逝时光日益深刻的觉知。这些可被追忆的时光碎片——另一位钓者称之为“疗养院之鱼”——成为停驻时光的方式之一。另一种则关乎垂钓本身对时间的超越。在水上,你脱离线性时间的束缚,只受天气轮转、鱼群觅食期和潮汐的循环支配。垂钓耗时多久都值得。你或许站在五十年前孩提时代相同的防波堤上抛竿,马蹄蟹——这个存在四亿年的物种——可能正轻触你的靴边。时间放缓,变得慵懒,直到竿尖第一次剧烈抖动时骤然凝固。
然而,西森先生也被时间刺穿,被它的尖角刺中。他为曾经充满梦想、“年轻、热切又孤独”的那个男孩而悲伤;为那些沼泽地洋基渔夫们逝去的世界而悲伤,那个时代像他这样的年轻人还能在港口码头学钓鱼:“如今,就算孩子想钓鱼也上不了码头。入口被闸门封住,告示牌上写着禁止钓鱼,也禁止任何人进入,除非你是船主或受邀登船的客人。”那些曾缓解他孤独的伙伴们,如今只活在他多年前的记忆里——那时他们还“矫健、热切又充满渴望”,而十一月的到来总带着不祥的预兆:“有时你会感到季节的尽头正顺着衣领灌入,像冰冷的预兆穿透你的灵魂。”
正因如此,他从四月到十一月全年无休地抛竿拖钓,甚至彻夜垂钓,像沃伦·泽冯说的那样发誓死后自会长眠。“我们燃烧着众所周知的蜡烛,直到它化作一滩硬蜡,心底深知这光芒无法永恒。”
这种辉煌的鱼类能永续存在吗?和大多数“条纹鲈鱼教派”的信徒一样,西森先生奉行钓获放生原则,直到最后一篇随笔才谈及鲈鱼死亡率和种群数量。从宏观角度看,这种鱼堪称渔业资源保护中罕见的成功案例。1940年代,随着切萨皮克湾水质恶化,条纹鲈数量锐减,休闲垂钓者们集结政治力量,推动禁令禁止新英格兰水域的商业捕捞——这就是为什么这种鱼细嫩鲜美的鱼片只能在少数餐厅觅得,超市里难寻踪迹。1980年代种群数量再次下降时,大西洋州际海洋渔业委员会不仅延续了刺网禁令,实施临时禁捕,还建立了年度配额制度,其中绝大部分配额都分配给了休闲垂钓者。
商业渔民对鱼类资源健康可持续的渴望丝毫不亚于运动钓鱼者——甚至可以说更甚。毕竟,运动爱好者不会用渔获偿还房屋或船只的贷款,而历史证明商业渔民在渔业保护方面做得更好。条纹鲈鱼数量在20世纪90年代激增,捕捞配额提高后,种群数量却再次下降。
只要切萨皮克湾仍具备可行的产卵环境,缩减的配额和新的尺寸规定很可能有助于恢复秩序。但所有这些鱼卵都集中在同一个篮子里,西斯顿先生也为约翰·史密斯曾目睹的那个丰饶世界感到痛心:“当秋季鱼群大迁徙进入高潮,我被上千只鸣叫的海鸥和数英亩跃出水面的鲈鱼包围时,“西斯顿写道,“我仿佛看到了四百年前这些海岸边司空见惯的丰饶景象。”
不过我怀疑,他未必能比如今获得更多乐趣。垂钓者——或猎人——完全沉浸在亨利·贝斯顿所称"无与伦比的自然年度盛典"中。这些追踪者与自然元素的互动深度,远非随意巡航者或徒步者可比。他们以返祖般的专注追逐猎物,也由此揭示无处不在的美:“暮光中的太阳在蕾丝般的浪尖飞沫中编织转瞬即逝的彩虹,将波浪表面变成半透明的绿窗,把涌上沙滩的泡沫染成珠光白。在这辉煌光线中,躺在我掌心的锡制拟饵宛如古典油画,刮擦的银色身躯反射着浓郁的秋色,让红线和白色鹿尾毛闪闪发亮。”
这些照片大多由汤姆·林奇拍摄,通过光影、角度和景深的巧妙运用,将这般美景的辽阔深远尽收镜中。画面湿润得仿佛触手可及,书页间似乎都飘散着海盐的气息。
西森先生的文字既平实又炽烈,浸透着大海粗犷的诗意。他坦言这份毕生热忱——或者说执念?——曾让他付出代价,“有时牺牲了家庭与工作”。但即便当条纹鲈鱼体型尚小、“咬钩犹豫"时,他依然"安驻于月光如牡蛎壳般倾泻的熟悉海角,对命运的所有馈赠心满意足。没有其他船只,没有旁人窥探。明月,潮汐,鱼群丰饶,还有一位挚友”。
凯里先生著有《逆流而上:新英格兰渔民的命运》与《哲思之鱼:鲟鱼、鱼子酱与欲望地理》等作品。
刊载于2023年4月1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