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场展览探讨数字艺术之舞——《华尔街日报》
By Lance Esplund
埃利亚斯·西姆的《走钢丝:对比》(2017)图片来源:沃斯堡现代艺术博物馆德克萨斯州沃斯堡与纽约
无论你将新媒体的指数级入侵视为值得庆祝还是担忧,若对过去六十年的科技驱动艺术感到好奇,不妨看看这三个同期举办的群展:德克萨斯州沃斯堡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我将成为你的镜子:艺术与数字屏幕》;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信号:视频如何改变世界》;以及纽约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的《重构》。展览涵盖的领域包括动画、人工智能、增强现实、网络空间、非同质化代币、社交媒体、虚拟现实,以及计算机、数字、多媒体装置和视频艺术,还有模糊技术、绘画与雕塑界限的跨学科类型。
这三个展览都拥抱了我们日益媒介化和数字化的世界,更多地是在技术的祭坛前膜拜,而非艺术。其中最具野心和多媒体特色的是《我将成为你的镜子》。由沃斯堡现代艺术博物馆的艾莉森·赫斯特策划,展出了约50位艺术家和团体的70件作品。展览分为九个主题部分,探讨了屏幕——“黑镜子”——对艺术和社会的历史与影响。
展览中的开创性作品包括南希·伯森的明胶银盐照片(1978年),这些照片预测了一个人随着年龄增长的变化——彻底改变了联邦调查局寻找长期失踪儿童的能力。弗雷德里克·哈默斯利1969年和哈罗德·科恩1982年的计算机生成绘画,预示了科里·阿肯吉尔、韦德·盖顿、杰奎琳·汉弗莱斯、劳拉·欧文斯和约翰·波马拉的“数字抽象”部分——这些无灵魂的图片,其创作过程掩盖了创作本身。
埃利亚斯·西姆用回收彩色电线编织的律动电子废弃物抽象作品《走钢丝:对比》(2017年),以及特雷弗·帕格伦的《绽放》系列(2020-21年)——这些AI生成的花卉图像打印作品在美学表现上更为出色。曹斐探讨中国物流仓库中孤立、孤独与自动化主题的长篇影像《亚洲一号》(2018年),以及哈桑·埃拉希的日记式壁画《千个小兄弟v7版》(2022年)同样触动人心。9·11事件后,被怀疑涉恐的埃拉希经历了六个月的拘留、调查与监控,促使他随后12年间用32,000张记录日常生活场景(街道、建筑、房间、床铺、餐食、厕所)的照片,创作出这幅庞大的"自我监控"拼贴作品。这部发人深省的作品将生活提炼成像素化的单调重复巨浪。
韩裔美籍艺术家、录像艺术之父白南准(1932-2006)同时亮相《我即你的镜子》和现代艺术博物馆《信号》展——后者呈现了白南准1984年元旦跨国直播的先锋流行文化影像蒙太奇《早安,奥威尔先生》四个不同剪辑版本。可惜科技艺术常伴技术故障:在沃斯堡,由84台电视机组成的《视频旗帜Y》(1985年)在我参观时处于黑屏静音状态——“正在维修中”。取而代之的是通过二维码可观看洛杉矶郡立艺术博物馆收藏的白南准同类作品。
白南准的《早安,奥威尔先生》(1984年)图片来源:现代艺术博物馆尽管《我是你的镜子》展览内容丰富且多元,但其艺术价值不及历史意义——就像参观一座陈列过往时代与技术的博物馆。偶尔,如格雷琴·本德1987年的《全面回忆》,展览宛如1980年代百思买商场里播放复古广告和MTV的电视墙;更令人唏嘘的是安迪·沃霍尔1985年的《安迪2号》,活像旧货店里堆积的灰褐色办公电脑。
现代艺术博物馆的《信号》展则充满嗡嗡声、机械转动与闪烁灯光,更显精致、性感、高科技且活力四射。这个主要由该馆策展人斯图尔特·科默和米歇尔·郭策划的回顾展,汇集了60余位艺术家及团体从1960年代至今的70多件影像作品。据现代艺术博物馆介绍,《信号》展不探讨影像艺术的历史或美学价值,而是聚焦艺术家如何"将影像作为社会变革的媒介"进行捍卫与质疑。
《信号》展深入探索了影像艺术作为社会政治力量或工具的属性。展品包括录像自由组织的《纽约妇女解放游行》(1970年)、达拉·伯恩鲍姆的《天安门广场:信号入侵》(1990年)、卡洛斯·莫塔记录LGBTIQQA+群体的《我们与众不同》(2012年),以及弗朗西斯·斯塔克将美国军事干预历史影像(从1949年叙利亚到2019年委内瑞拉)剪辑成六段视频的《美国金曲混音带:第一卷》(2019年)。
尽管立意高远,《信号》展真正出彩之处在于致敬我们对影像媒介本身的痴迷——从昔日的阴极射线管显示器到如今计算机化的手持黑镜。观展时我为之倾倒的并非作品质量,而是其装置形式的多样性与诱人巧思。展览艺术性地呈现了从阿马尔·坎瓦尔极简主义的《撕裂的扉页》(2004-08年),到斯坦·范德比克令人身临其境的金属粮仓视听拼贴《电影穹顶》(1964-65年)的喧嚣。《信号》真正传递的信息是:现代艺术博物馆完全有意愿也有能力让新媒体占据舞台中央。
“镜像”与“信号”这两场展览将时代脉搏延伸至当下,而惠特尼博物馆的“重构”特展——一个由六位艺术家五组跨学科当代装置构成的小型精品展——则将观众直接抛入数字化的此刻。展览位于惠特尼博物馆免费开放的大厅画廊,由克里斯蒂安·保罗策展,通过虚拟现实和实体空间雕塑“重构”艺术形态。大部分作品基于网络技术,具有动态效果和/或交互特性(这些等待观众激活的交互装置往往不安地闲置着)。其中最引人入胜的是扎克·布拉斯与杰迈玛·怀曼极具挑衅性的视频作品《我是来学习的所以:))))))》(2017),该作让微软2016年短命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Tay——一个无意中流露种族主义、恐同及反犹倾向的AI——以数字来世中的虚拟化身形式获得“重生”。
三场展览共同勾勒出我们所处的坐标、来时的路径,以及可能前往的方向。它们凸显了艺术与技术联姻的双刃剑效应。有时是技术逻辑问题:前沿的光影音效作品虽能带来瞬间震撼,却常会干扰其他艺术品的呈现。但更本质的困境在于数字艺术与生俱来的焦虑与悖论:技术以指数级速度迭代,当传统艺术形式(绘画、素描、雕塑)逐渐淬炼出永恒价值时,技术驱动的作品注定会成为时代错位的过时遗存。这种无可逃避的宿命为所有展品——哪怕是最前沿的作品——都蒙上了一层即将被淘汰的忧郁光晕。
扎克·布拉斯和杰迈玛·怀曼的《我是来学习的所以:))))))》(2017)照片: 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观看的艺术:如何解读现代与当代艺术》(Basic Books出版)的作者埃斯普伦德先生为《华尔街日报》撰写艺术评论。
刊登于2023年3月30日印刷版,标题为《艺术与技术探戈的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