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迪·史密斯从未打算写一部戏剧——《华尔街日报》

扎迪·史密斯本无意创作剧本。她倾心于小说——无论是写作还是阅读——而在47岁的年纪，她已感到时间紧迫：“我渴望在离世前完成脑海中的所有书稿。“当伦敦西北部的布伦特区（她的居住地）申请成为2020年伦敦"文化之都"时，她受邀署名支持，出于一时兴起便答应了。布伦特最终胜选，史密斯女士不得不为庆典创作作品。于是有了《威尔斯登的妻子》，这部改编自杰弗里·乔叟《坎特伯雷故事集》中巴斯妇人故事的剧作，2021年在伦敦首演即获盛赞，并将于4月1日登陆纽约布鲁克林音乐学院。

“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实在让我不安，“史密斯女士在波士顿酒店接受电话采访时表示，当时她的剧作即将在哈佛美国轮演剧场开演。她坦言，目睹自己的文字在座无虚席的剧场里上演既"超乎想象"又令人忐忑。“读者翻开我的书时我不在场，即便他们厌恶我也无从知晓；但在剧场里，你能清晰感知观众是否感到乏味或不满，“她说道，“我敬畏戏剧工作者，因为实时面对否定绝非我的常态。”

尽管对现场戏剧心存忐忑，史密斯女士表示剧本过程充满愉悦。“乔叟早已为我奠定基础，“她强调道，赞许这个14世纪故事中蕴含的女性主义与蓬勃生机。虽然她把乔叟笔下巴斯镇的艾莉森改写为牙买加出生的威尔斯登人阿尔维塔，但史密斯版本在婚姻议题上的泼辣与犀利丝毫不逊原作。在现代酒吧中以诗体讲述人生故事时，阿尔维塔宣称她的智慧来之不易——毕竟经历过五次婚姻：“说实话，我已准备好第六次。/认真说：若五号丈夫猝死，砰地一声/我绝不会等处女膜重新长成。”

史密斯女士很高兴企鹅出版社将她的剧本与乔叟的《巴斯妇的故事》合订出版，她希望读者能注意到中世纪女性可以多么充满力量且毫不避讳性话题。“如今有多少人自诩为有史以来最进步的一代人，说什么’历史的长河终将流向正义’之类的话，这实在有趣，“她说。“对我而言，关注历史本身就是一种抵抗。它展现了另类世界的可能性，证明在我们生活的现实之外还存在其他真相。”

克莱尔·珀金斯（右）饰演扎迪·史密斯剧作《威尔斯登的妻子》同名主角阿尔维塔，与特洛伊·格拉斯哥同台。图片来源：马克·布伦纳史密斯在伦敦西北部的政府公屋长大，有两个弟弟。她的白人父亲是二战老兵，比出生在牙买加的母亲年长30岁。她表示自己很少在书籍或银幕上看到与自己相似的人。这反而成了优势。“我不会看着女性杂志想’啊，我真想成为那种噩梦般存在的一部分’，“她说，“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对我而言极具创造力。“在美国任教时她发现：“人们总问我关于身份认同困惑的问题，但对我来说这种矛盾、困惑、多样性就是生活本身。那些对自我认知极其确定的人，往往可能成为压迫者。”

她在14岁时将名字从萨迪改为现名——“我想可能与某个男孩有关，”她说——并曾幻想生活在一个更有学识的家庭中。史密斯女士在她的第三部小说《论美》（2005年）中虚构了这样一个家庭，戏剧化地展现了事实上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问题。“我有个小秘密理论，认为中下阶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说，“一切皆有可能。”作为学生，她被乔叟吸引，认为他是英国经典作家中的中产阶级代表：“因为写作需要受过教育，他们相当不寻常，”她说，“莎士比亚是个例外。他其实是自学成才。”

1994年进入剑桥大学对史密斯女士来说具有启示意义。她兼职做歌舞表演歌手，并遇到了她未来的丈夫、诗人兼小说家尼克·莱尔德，当时他为学生杂志编辑她的一篇故事。她开始创作畅销处女作《白牙》（2000年）时还是学生，这部作品让她在24岁时一举成名。这部小说通过多声部的狂欢，描绘了伦敦西北部几代移民的奋斗历程，赢得了热烈赞誉和众多奖项。史密斯女士对口语的曲折和停顿有着敏锐的听觉，使她的作品带有民族志般的偷听感。“捕捉声音或模仿声音是非常孩子气的事情，但对我来说是一种乐趣，”她说。

在大学里，她遇到了不少著名作家的孩子，他们因父母的工作而感到被忽视。史密斯女士与莱尔德先生育有两个孩子，她将这些不满的同龄人视为警示故事。“我的孩子们现在知道我是作家，但我从不希望这成为一种高高在上的活动，”她说，“在我父亲看来，我没有一份真正的工作，我想我延续了这种想法。”为了更好地平衡工作和育儿，她辞去了教职，避免使用社交媒体，并携带一部非常不智能的手机：“关键是如何获得那四个小时，而不是陷入谷歌的黑洞。”

“你写得越久，暴露的自我就越多，”史密斯说。图片来源：Kemka Ajoku为《华尔街日报》拍摄今年九月，史密斯女士将出版她的第六部小说《欺诈》，故事背景依然设定在她惯常描写的19世纪伦敦小镇。“有些书仿佛是天赐的，”她说，“年轻时听托妮·莫里森和爱丽丝·沃克这样谈论作品，说能听到角色的声音，我总不以为然。但现在我懂了，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站在创作生涯中期的视角，史密斯坦言书中“弗洛伊德式的关联”如今显而易见：“写作时间越长，自我剖白就越彻底，简直令人难为情。”她指出，关于爱情和双向选择的故事从未吸引过她。“我关注的是人们无法逃脱的东西，比如身体、家庭和境遇，”她解释道。

尽管早慧让史密斯早年便登上神坛，但她表示岁月打磨了她的技艺。“确实会越写越好，”她说，“可悲的是当你技艺纯熟时，往往也过了能引起目标读者兴趣的年纪。或许存在一个黄金时期，而我可能正要错过它。”

本文发表于2023年3月25日印刷版，标题为《扎迪·史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