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一幅价值500万美元的巴克利·L·亨德里克斯画作背后的友谊

艺术史对斯坦利·惠特尼与巴克利·L·亨德里克斯之间这段出人意料的友谊知之甚少。

两位艺术家均出生于1940年代的费城，相差一岁，1970年代在耶鲁大学艺术学院求学时相识。他们曾长期被艺术市场忽视，但如今正迎来复兴——先是亨德里克斯因其描绘黑人的时尚肖像画在拍卖会上单幅成交价高达400万美元而备受瞩目；近期惠特尼则以色彩斑斓的网格抽象画在上一届威尼斯双年展引发轰动。

有一幅独特画作凝固了他们的同窗情谊：1971年，亨德里克斯绘制了身着蓝绿夹克与条纹衬衫、倚着拜占庭式金色背景抽烟的惠特尼肖像。

如今，《斯坦利》即将登陆佳士得拍卖行，预估成交价至少500万美元——这将是2017年逝世的亨德里克斯作品最高估价。他创作于1960-70年代的肖像画近年被公认影响了包括凯欣德·威利、艾米·谢拉德和阿莫阿科·博阿福在内的新一代黑人具象画家。

对惠特尼而言，目睹自己作为主角的肖像画登上拍场超现实感十足，但他表示希望《斯坦利》能刷新好友的拍卖纪录。“我全力支持它，“他说。

巴克利·L·亨德里克斯，《斯坦利》图片来源：CHRISTIE’S IMAGES LTD. 2023这幅画作属于波士顿房地产大亨杰拉尔德·芬伯格价值约2.7亿美元遗产中的一系列艺术品。据佳士得专家莎拉·弗里德兰德透露，今年五月，佳士得将拍卖约500件大师云集的作品——从估价至少800万美元的1983年威廉·德·库宁无题画作，到估价至少1500万美元的格哈德·里希特《沐浴者》。

然而本季艺术市场的真正试金石或许在于亨德里克斯为惠特尼先生创作的肖像画。

对此惠特尼先生毫不意外。他与亨德里克斯相识于耶鲁大学研究生时期，两人1970年代曾同窗习艺。惠特尼回忆说，这位同学当时就已展现出经世致用的优雅气质——在进入耶鲁前，亨德里克斯不仅就读于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还游历了整个欧洲。“我那时特别嫉妒巴克利，他总能明确自己要画什么，而我毫无头绪。”

毕业于堪萨斯城艺术学院的惠特尼，当时在耶鲁艺术与建筑学院大楼里有间狭小凌乱的工作室，他用拖把等非常规材料进行抽象艺术实验。

渐渐地，他开始频繁造访两扇门之外那个纤尘不染的画室——亨德里克斯总是手持调色板站在画架前。惠特尼说，亨德里克斯的与众不同在于他坚持使用源自北方文艺复兴时期的传统绘画技法。“他常对我说：‘伦勃朗描绘他的时代，而我在刻画我的时代。’”

巴克利·L·亨德里克斯的肖像作品在2017年他去世前就备受评论界推崇。图片来源：Fairchild Archive/Penske Media via Getty Images当时具象绘画并不流行，惠特尼先生本科时就已放弃人物绘画，认为这种媒介需要开拓新方向。但他表示亨德里克斯始终坚守绘画信念，即便在课堂遭受尖锐批评时也毫不动摇。

惠特尼回忆道，亨德里克斯常向他讲述游历欧洲博物馆的经历，感叹其中黑人形象之稀少。“他并非刻意革命，只是想画自己热爱的人物”，“他渴望在那些博物馆里看到黑人身影”。

亨德里克斯融合了弗兰斯·哈尔斯捕捉面部幽默的天赋与马奈简约的背景处理，但创作主题独具特色。画中人物或身着喇叭裤、圆形墨镜与厚底鞋，或顶着爆炸头披着迪斯科斗篷。这位早年研习摄影的艺术家总将相机挂在脖子上，随时捕捉朋友与路人的瞬间。

当亨德里克斯邀请惠特尼担任模特时，这位自诩"更波西米亚"的同窗笑道：“我对他而言是个有趣的角色，他喜欢我的穿衣风格。”

连续数日，惠特尼以经典对立平衡姿势站立数小时，重心落在右脚，任由亨德里克斯创作。“我那时烟不离手”，惠特尼说，而画家刻意将这一特质留在了画布上。

“我以为他是那么成熟、那么自信，”惠特尼先生说，“他觉得我很有趣。”

当时两人都二十多岁，却像严肃的同事般对待彼此。亨德里克斯曾以800美元买下惠特尼的一幅画作。

毕业后，惠特尼前往罗德岛大学任教艺术，亨德里克斯则在康涅狄格学院担任类似职位。他们偶尔会在其他艺术家的展览上偶遇。惠特尼说，两人都未获得画廊或博物馆太多关注，但谁都没有停止创作。

2008年，杜克大学纳什尔艺术博物馆为亨德里克斯举办首次回顾展《巴克利·L·亨德里克斯：酷的诞生》，艺术界突然以全新眼光看待他的作品。同年，他的拍卖纪录达到1万美元，一年后飙升至14.4万美元。

2016年惠特尼在亨德里克斯与纽约经销商杰克·谢因曼的展览开幕会上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策展人和收藏家们已常以近百万美元竞拍其肖像画。惠特尼表示他为朋友感到高兴：“他是先驱者，看到世界转向他真是太棒了。”

亨德里克斯于一年后去世，几乎同时，惠特尼参加德国卡塞尔“文献展14”这一造星展览，引发全球对其艺术生涯的重新评价。

惠特尼称从未追踪《斯坦利》的下落。2013年莱特拍卖行试图以至少20万美元代售此画未果。2017年波士顿的范伯格从ACA画廊购得该作，次年借展纽约卡马画廊群展时，惠特尼看到它感到不适。他表示画作技法依然出色，但此画让他想起当年那个迷茫的“瘦弱少年”——正苦苦追寻自己的艺术语言。

现在回想“斯坦利”，他更倾向于追忆多年前他和亨德里克斯先生是多么年轻且充满理想主义。“我们只想谈论艺术，”他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创造历史。”

联系凯莉·克劳，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3年3月18日印刷版，标题为《两位艺术家创造历史的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