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硅谷银行与签名银行倒闭引发对利率政策走向的质疑

有一种说法是，美联储会持续加息直至某些环节出现问题。而过去一年的一大意外在于，一切安然无恙。

如今情况已变。随着硅谷银行和Signature银行相继倒闭，周一地区性银行股遭遇猛烈抛售，这可能将美联储推向一个它过去一年极力规避的尴尬境地：在对抗高通胀的同时，还要化解金融稳定性危机。

这一局面可能迫使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及其同僚必须抉择：央行的首要任务应聚焦哪个问题。

“我们始终认为，唯一可能打乱美联储紧缩步伐的就是金融危机。目前尚不确定危机是否已得到避免，“毕马威首席经济学家黛安·斯旺克表示。

上个月，美联储官员放缓了加息步伐，将基准联邦基金利率上调25个基点至4.5%-4.75%区间。此前在12月加息50个基点，11月及更早的三次会议均加息75个基点。

根据芝商所数据，银行倒闭事件后，利率期货市场投资者在周一午盘时认为，美联储下周会议维持利率不变的概率超过三分之一。

上周投资者还在猜测，美联储下次会议将延续上月的25个基点加息幅度，还是如去年12月那样加息50个基点。

美国银行业动荡周一引发政府债券大涨，部分短期国债收益率在数小时内暴跌0.5个百分点。这波暴跌凸显出投资者已迅速转向——从担忧通胀和加息，转为聚焦银行业问题可能对经济造成损害。

直到上周，除了房地产急剧放缓外，经济和金融体系几乎没有显现出美联储过去一年激进加息行动带来的明显副作用。

美联储官员可能被迫在当前的通货膨胀与银行业危机之间抉择孰轻孰重。图片来源：Samuel Corum/Bloomberg News硅谷银行突然倒闭迫使投资者更广泛地重新思考地区性银行的前景。这进而可能导致贷款大幅收缩，因为随着美联储为对抗通胀而不断提高利率，这些银行面临提高存款利率的压力。

过去一年里，美联储官员有时会提到被迫同时应对两个问题的风险——金融稳定余波和通货膨胀。一些官员表示，他们将使用紧急贷款工具（类似于美联储周日公布的银行融资机制）来应对前者，以便他们能够继续加息或将利率维持在较高水平以对抗后者。

“我相信我们已具备应对任何金融稳定问题的工具，不应为此目的而寻求货币政策手段，”美联储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在去年10月的演讲中表示。“货币政策的重点必须是抗击通胀，”他说。

他发表此番言论的一周前，英国央行正面临由减税计划引发的危机，该计划在英国引发了金融动荡。央行面临一项棘手的任务：购买政府债券（这可以提供一种刺激形式）以稳定受干扰的市场，同时试图收紧政策以对抗通胀。

美联储和财政部于周日晚上公布了激进措施，与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一起，为两家破产银行的未保险存款提供担保，并向银行提供更慷慨的资金以满足提款需求。

2009年至2018年担任纽约联储主席的威廉·达德利表示，希望这“使他们能够继续执行抗击通胀的计划”。“你有足够的工具来完成这项工作吗？如果你有多个目标，就需要多种工具。”

监管机构援引了所谓的“系统性风险例外”，允许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为这两家银行的未保险存款提供担保。2007年至2021年担任波士顿联储主席的埃里克·罗森格伦表示，考虑到这一点，下周加息将是“脱节”的。“如果你担心美国经济出现系统性风险，为什么要加息？”

巴克莱银行的经济学家上周曾预计3月21-22日的会议将加息0.5个百分点，本周一他们修正预测，认为美联储将在3月维持利率不变，并为当前危机平息后继续加息留出空间。高盛经济学家也在周日夜间表示，预计美联储下周将按兵不动。

包括摩根大通首席美国经济学家迈克尔·费罗利在内的其他人士则表示，他们仍预期会有0.25个百分点的加息。

美联储通过收紧金融条件（如提高借贷成本、压低股价和推高美元汇率）来抑制需求，从而减缓经济以对抗通胀。但这些政策效果不会立竿见影，就像从玻璃瓶里倒番茄酱：反复拍打瓶底时毫无反应，调味品却会突然大量涌出。

信用利差显著扩大将提高银行和企业借款成本，可能导致贷款急剧收缩，这种过度过快的紧缩会让美联储难以应对。

“尽管美联储希望通过收紧金融条件来抑制总需求，但他们不希望这种紧缩以非线性的方式失控发展，这可能损害纳税人利益，“摩根大通的费罗利先生在周日晚间的报告中表示，“虽然他们希望信贷成本上升，但不应让信用良好的借款人面临无价可借的局面。”

美联储官员上月表示，采取小幅加息策略能更好评估去年快速加息的效果，并降低过度加息的风险。

但在硅谷银行遭遇挤兑之前，鲍威尔先生曾在本月会议前暗示可能进行更大幅度的加息，因有迹象显示经济正获得出乎意料的增长势头。“没有任何数据表明我们已经过度收紧政策，“他于3月7日在参议院银行委员会听证会上表示。

危机将如何发展尚不可知，但一些分析师周一警告称，这可能导致银行体系运作方式发生更根本性的改变。如果银行面临企业客户无保险交易存款的持续流失，信贷创造可能会收缩，进而冲击作为主要就业来源的中小企业。

2008年金融危机加剧时，美联储曾因部分官员担忧石油价格上涨推高通胀，一度不愿降息。但当前剔除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价格后的核心通胀率远高于当时水平，这构成了更为严峻的潜在考验。

另一个风险在于，若美联储在抗击通胀方面减弱力度而危机又迅速平息，通胀问题可能恶化。1998年美联储为应对对冲基金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崩盘而降息后，市场曾出现暴涨行情。

“这对美联储而言是个政策困局，“斯旺克女士表示，“首要任务是确保银行业稳健运行。但如果这些措施放松了金融市场条件，通胀压力会因此失控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联系记者尼克·蒂米拉奥斯，邮箱：[email protected]

出现在2023年3月14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危机挑战美联储的通胀关注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