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机构在硅谷银行倒闭时身在何处？——《华尔街日报》

硅谷银行的倒闭可归结为一个简单失误：它利用储户随时可能要求偿还的短期借款资金过快扩张，并将这些资金投资于无法或不愿变现的长期资产。

当利率快速上升时，该行背负巨额亏损，最终被迫尝试筹集新资金，引发储户在两天内集中撤资。周五银行被接管后遗留的问题是：监管机构为何允许其如此快速扩张并承担如此高的利率风险？

这并非上周唯一出问题的银行。就在硅谷银行倒闭前几天，加密货币行业最大银行之一银门资本公司宣布将停止运营。

“这两起事件的后续影响暴露出重大监管漏洞，“银行业监管咨询公司联邦金融分析管理合伙人凯伦·佩特鲁表示，“这正是我们配备大批银行审查员的原因，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美联储是这两家银行的主要联邦监管机构。

值得注意的是，两家公司的风险隐患显而易见。其资产负债表记录了资产和存款的快速增长，而财务报表附注中债券持仓的累积亏损也清晰可见。

硅谷银行以惊人速度扩张，存款在短短一年内几乎翻倍。其母公司SVB金融集团总资产在2021年底达到2110亿美元，而前一年为1160亿美元。截至2022年底，硅谷银行已成为美国第16大贷款机构。其轰然倒塌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二大银行倒闭案，也是对后金融危机时代监管体系——该体系旨在强制银行降低风险并加强监控——迄今最大规模的考验。

“快速增长对监管者而言至少应视为一个警示信号，”前美联储理事丹尼尔·塔鲁洛表示。作为金融危机后央行监管事务的核心人物，他指出这是因为风控措施和风险缓冲机制往往无法与快速扩张银行所承担的新风险同步发展。

此外，硅谷银行近90%的存款未参加保险，由于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不为其兜底，这些存款在危机时期更容易被挤兑。

“一家资产2000亿美元的银行不该因流动性问题倒闭，”2007至2021年担任波士顿联储主席、此前任该行最高监管官员的埃里克·罗森格伦说，“他们本应清楚自身投资组合严重偏向风投领域，而风投公司绝不会拿存款冒险。因此当风投组合企业开始撤资时，大规模资金外流几乎是必然的。”

上周五，圣克拉拉警方在加州硅谷银行执勤。目前该银行资产已由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接管。图片来源：Jeff Chiu/Associated PressTD Cowen华盛顿研究集团分析师贾雷特·塞伯格在报告中指出，硅谷银行和Silvergate的流动性监管要求均低于大型银行。两家银行倒闭后，监管机构可能重新审视流动性规则，考虑对资金源远超零售存款的银行调整高质量流动资产持有要求。

可以肯定的是，银行经常借入短期资金用于长期放贷。但硅谷银行将其资产负债表集中在长期资产上，实质上是在最糟糕的时机——就在美联储加息行动前夕——通过拉长资产久期来提升收益。这导致其账面上存在巨额未实现亏损，使其更容易受到客户抽离资金的影响。

Janney Montgomery Scott LLC机构存款研究部副主任Timothy Coffey表示，监管机构已意识到银行证券投资组合中的未实现亏损可能引发问题，但未采取具体措施解决该问题。

“这个问题已在行业内发酵数月之久，“他补充道，“他们（监管机构）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帮助这家银行”，他这里指的是硅谷银行。

事实上，面临未实现亏损风险的不止这两家机构。根据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数据，整个银行业去年底持有约6200亿美元证券未实现亏损，该机构去年末已开始重点提示这一风险。

另一个监管问题在于：现行会计和资本规则允许银行对拟持有至到期的部分证券忽略市价波动损失。在硅谷银行，持有这些证券（主要是政府资助机构发行的抵押贷款债券）的资产池，正是资本缺口最大的部分。

此类资产池的设计初衷是使机构免受短期价格波动影响，但其带来的问题具有双重性。

首先，银行若遭遇现金短缺（如硅谷银行的情况），可能无法持有这些证券至到期日。但抛售证券将迫使银行确认潜在的巨额亏损。

其次，这类证券的会计处理方式使得硅谷银行等机构在出现亏损时不愿抛售，可能导致问题持续恶化。2022年利率上升导致债券市场大幅亏损时，硅谷银行和许多其他银行似乎正是如此。

银行增持国债还有额外动机：监管要求它们为此预留的资本金更少——理论上因为国债无风险。但这意味着银行用于吸收亏损的资本缓冲更薄弱，而国债会因利率变动贬值。

多位专家指出过去十年的货币政策难辞其咎。“美联储压制收益率曲线，并向银行业明确传达这种政策将长期持续，“堪萨斯城联储前主席、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前副主席托马斯·霍尼格表示，“银行家们根据这个信号调整策略，用不同期限的政府证券填满投资组合，并打算持有至到期。”

康奈尔大学法学教授索尔·奥玛洛娃分析，银门银行和硅谷银行因业务集中于暴涨暴跌的行业，对经济环境变化尤为敏感。随着这些行业的企业将资产转移至金融体系其他领域，风险性质可能发生转移。奥玛洛娃2021年曾获提名担任货币监理署署长。

这表明监管机构需要对金融体系中的风险采取更广阔的视角。“所有金融监管机构都需要开始承担责任，并深入思考当前形势带来的结构性后果，”她说道。

Jonathan Weil、Jon Hilsenrath和Nick Timiraos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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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于2023年3月13日的印刷版，标题为《硅谷银行倒闭后监管机制遭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