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拉塞尔：摇滚马戏团领班》评论——《华尔街日报》

1970年洛杉矶，里昂·拉塞尔（左）与艾尔顿·约翰。图片来源：唐·尼克斯，OKPOP博物馆提供大多数摇滚传记开篇会用三四十页篇幅讲述主人公的早年岁月，结尾则往往描绘其被世人遗忘、充满遗憾的退休生活。但本书不同。比尔·亚诺维茨在《里昂·拉塞尔：时空大师的摇滚传奇之旅》中直接切入主题，正如其传主——这位曾叱咤舞台的表演家、登顶排行榜的唱片艺人、身兼歌手/词曲作者/键盘手/吉他手/制作人多重身份的全才，曾与当代众多摇滚、流行及乡村巨星合作。里昂·拉塞尔早早投身事业，从未停歇。

本书开篇写道：“1960年怀俄明州夏延市一个隆冬之夜，拉塞尔·布里奇斯站在舞台侧翼，目睹一场骚乱爆发。“人群斗殴砸瓶，当互殴累了便开始向台上投掷杂物——那里站着由当时最臭名昭著的摇滚歌手杰瑞·李·刘易斯带领的少年乐队。此刻刘易斯正持枪立于钢琴凳上。这支来自俄克拉荷马州塔尔萨的星光使者乐队，跟着刘易斯辗转于低级酒吧之间。三年前因迎娶13岁表亲导致事业断崖式下跌后，刘易斯正试图从自掘的音乐坟墓中爬出。向来不容发蜡固定的俊容被飞溅玻璃所伤的刘易斯，命令身后吓呆的少年们继续演奏，自己却从后门溜走，驾着凯迪拉克消失在夜色中。

甚至在夏延事件之前，某晚刘易斯就以阑尾炎为由推掉了堪萨斯州基奥瓦的一场演出。当主持人宣布压轴艺人无法出场时，观众开始躁动不安。“于是拉塞尔上台完成了整场杰里·李的表演，“星光乐队鼓手查克·布莱克威尔回忆道，“他直接燃爆全场，甚至几次把钢琴凳都踢翻了。“就这样，拉塞尔·布里奇斯迈出了成为莱昂·拉塞尔的第一步——不过直到刘易斯巡演结束并移居洛杉矶后，他才正式改名。由于尚未成年，他不得不伪造身份证件才能在俱乐部演出。

在洛杉矶，他迅速与摇滚和流行乐坛的顶尖人物建立了联系：1960至1967年间，拉塞尔先后与瑞奇·尼尔森、格伦·坎贝尔、西尔斯与克罗夫茨组合以及保罗·里维尔与掠夺者乐队合作。年轻乐手通常向资深前辈学习，但拉塞尔却常常反其道而行。这位才华横溢的塔尔萨人很快成为录音室和巡演中的抢手人物。“我无法将莱昂的身影赶出脑海，他那时就已形成极其独特的风格，“制作人汤米·利普马说道。这种独特还体现在多方面：莱昂开始蓄起后来成为个人标志的杂色长发，有次录音时弗兰克·辛纳屈对他投以冰冷的目光，结果自己撞上了门柱。“我当场下定决心，“莱昂说，“这辈子再也不剪头发了。”

不久后，他的音乐才华如同吸引辛纳屈的冷眼一般，牢牢抓住了其他音乐人的耳朵。埃尔顿·约翰坦言：“他是我最想效仿的演奏者。“这位英国音乐人评价拉塞尔的音乐混合了"福音、灵魂乐与布鲁斯摇滚”，其极具感染力的表演风格将杰里·李·刘易斯那种"尽情摇摆"的境界提升到了全新高度。

要准确指出一个人生转折点并不容易，但拉塞尔可能确实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当他发现自己作为"热门歌曲流水线"制作人备受追捧时，某天却因与滚石乐队共用录音棚而遭到米克、基思等人的嘲笑，被称作流行音乐的"轻量级选手”。（后来他为滚石乐队《流亡大街》专辑中《闪耀光芒》的早期版本作出了贡献）1970年加入"疯狗与英国人"巡演后，拉塞尔的艺术造诣得到升华。这场由乔·库克领衔、40多名乐手参与（包括拉塞尔）的巡演如同一场横跨美国的混乱、狂野、药物泛滥的狂欢。正如亚诺维茨先生所说：“莱昂始终是风暴中心最冷静的存在，从未失控。“巡演结束后，他意外成为最耀眼的明星，用作者贴切的比喻来说——“他就像超人的披风般将一切凝聚在一起”。

此时他的首张个人专辑（包含《给你的歌》）已获得评论界狂热追捧。亚诺维茨称这首歌"完美无瑕”，而这份赞誉绝非孤例：超过200位艺术家曾翻唱过《给你的歌》。一位纽约出租车司机告诉拉塞尔，他曾载过艾瑞莎·弗兰克林，这位灵魂乐天后初次听到车载录音机播放此曲后，竟要求连续重播了20遍。

从少年时代就展露非凡音乐天赋的拉塞尔，用亚诺维茨的话说同时也是"嬉皮士中的嬉皮士”，过着"精心设计又肆意放纵"的生活。他赚取巨额财富又挥霍殆尽，支付赡养费与财务混乱让他损失惨重。1973年《公告牌》称他为"全球最具票房号召力的演出者”，但同期他固守音乐舒适区时，杰克逊·布朗、埃里克·克莱普顿等同行却纷纷突破自我。

与艰苦生活相伴的健康问题也找上了他。但他从未停止工作，并在2011年入选摇滚名人堂——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埃尔顿·约翰的游说，后者的职业生涯早已盖过了拉塞尔的锋芒。2016年7月他突发心脏病，据估算那年他在发病前仍演出了150天，即便在接受心脏搭桥手术后，他仍在筹划新的巡演日程，直至11月以74岁高龄离世。

说比尔·亚诺维茨是撰写本书的理想人选都算轻描淡写，因为他本人就是音乐人（作为乐队布法罗汤姆的创始成员），并写过两本关于滚石乐队的书，包括对《流亡大街》的深度解析。若说他的写作方法有何不足，那就是他几乎不作转述。这本传记得益于对拉塞尔身边人士的大量采访，尽管有些人显然更擅长创作音乐而非提供精炼的语录；不止一个亲历者的叙述冗长却言之无物。

亚诺维茨指出，在70年代初拉塞尔的黄金时期，“他几乎无暇思考”。事实上，他从未有过思考的时间。摇滚人生的配方里，天才与愚蠢、自律与运气、成瘾与清醒、巨额财富与当铺之行、与陌生人的露水情缘和真爱，都以同等分量存在。莱昂·拉塞尔从初中开始直至生命终结的昼夜不息的职业生涯，包含了所有这些元素，其丰富程度远非本书所能尽述。换句话说，莱昂·拉塞尔不仅演奏摇滚乐，他就是摇滚乐本身。

柯比先生在佛罗里达州立大学任教，是《十字路口：艺术家、观众与美国音乐的形成》一书的作者。

刊登于2023年3月4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