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排无法阻止气候变化，那该怎么办？——《华尔街日报》

华盛顿州贝尔维尤

有时需要一位远见者来给看似革命性的发展泼冷水。当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的科学家们在12月取得突破——在核聚变反应中产生的能量超过了点燃反应所消耗的能量——拜登政府将这一实验吹捧为其绿色议程的量子飞跃。“这一里程碑，“能源部长詹妮弗·格兰霍姆夸耀道，“使我们离零碳丰富聚变能源为我们的社会提供动力的可能性又近了一大步。”

美国最多才多艺的应用科学家和发明家之一内森·梅尔沃德表示，别高兴得太早。“虽然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经济实惠的聚变反应堆，“他说，“但我并不抱太大希望。"（他今年63岁。）国家点火装置的机器设计为每天最多产生"几次原始能量的明亮闪光。仅此而已。不是为了捕获能量，也不是为了将其转化为电能。“他说这"有点像你在电影中看到的那些壮观的汽油爆炸，当他们炸毁一辆汽车时。“从那里到内燃机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内燃机"每秒将数千次受控的汽油爆炸转化为有用的能量。”

别误会——梅尔沃德先生确实关心气候变化。但他是一个科学现实主义者，认为关于这个主题的陈词滥调——体现在2016年《巴黎协定》等文件中——是错误的。人类无法将排放量减少到足以阻止温度上升到不可接受的水平。

他感叹政策制定者大多对地球工程（即人为干预地球自然系统以阻止或抵消气候变化）嗤之以鼻。这类干预措施可通过两大路径发挥作用：太阳辐射管理——“旨在将阳光反射回太空”，以及直接空气捕获——意味着"从大气中吸收二氧化碳”。尽管这些方法可能"听起来疯狂”，但他认为"它们可能有效”。然而此类研究正遭受着人为压制。

支持地球工程的核心理由在于：现有替代措施收效甚微。全球范围内严格的长期二氧化碳监测数据显示，“尽管关闭了众多燃煤电厂、售出大量电动车、部署了无数太阳能和风能设备、许多人改为居家办公”，但二氧化碳浓度"仍以过去40年几乎相同的速度持续上升，甚至比1960-70年代更快”。他用一个反问强调：“你能看出2008-09年大衰退或全球疫情封锁的影响吗？我也看不到。”

“如果预测属实——我认为确实如此，那我们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他指出，即便今天停止"所有人造"二氧化碳排放，气候模型显示地球仍将持续变暖。“温度上升将持续近百年。需要145年才能回落到当前水平。这是基本的科学规律。”

地球工程旨在"主动缓解气候变化”。过量的二氧化碳会截留近1%的太阳热量，“因此若能令阳光减弱1%，就能阻断气候变化”。1991年菲律宾皮纳图博火山爆发时，曾使全球气温在18个月内降低1摄氏度。历史上人类排放的颗粒污染物曾抵消了约20%的人为二氧化碳排放。“讽刺的是，“他表示，"《清洁空气法案》改善了空气质量，却加剧了气候变化。”

迈尔沃德先生表示：“最简单的太阳辐射管理方案，就是向平流层排放颗粒物来模拟皮纳图博火山喷发。我们发明了一种特别巧妙的方法，用气球和一根通向天空的管道来实现这一点。”他所说的“我们”指的是高智发明公司——这位在微软工作13年并升至首席技术官的前高管于2000年创立的公司。该公司致力于新发明的“创造、孵化和商业化”。

“海洋云层亮化”是另一项与太阳辐射相关的干预措施。“其原理是增加海洋上空低云层的数量和规模，使更多入射阳光反射回太空，而不是加热海洋。”科学家们提出了多种实现方法。其中一种由迈尔沃德公司探索的方案，是在船舶上安装设备，使其在航行过程中向空中喷洒海水。“盐颗粒可以作为水蒸气凝结成水滴的凝结核，从而形成云层。”

高智发明还研究过一种削弱飓风能量的构想——“这本身并非气候干预措施，而是应对某些模型预测可能在变暖世界中出现的更强烈气旋风暴的方法”。低成本漂浮管将利用波浪运动，促进海洋温暖表层（飓风的能量来源）与深层冷水的混合。“我们的模拟发现，如果在飓风路径上部署足够数量的这种装置，”他说，“可以将风暴强度降低一到两级。”但这需要数千根管道，部署存在挑战。“真正的难题不在于技术，而在于实际操作。谁来为这个系统付费并管理它？”

直接空气捕获作为地球干预的另一主要形式，可能比太阳能捕获更难实现。迈尔沃尔德先生指出从大气中提取二氧化碳存在"三大难题”：首先，二氧化碳仅占空气的百万分之四百（0.04%），“因此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处理巨量空气”；其次，二氧化碳会溶于海水，人类排放的二氧化碳约半数存在于海洋中，并与大气保持平衡，“如果我们从空气中移除二氧化碳，系统会重新平衡——每清除两个单位大气二氧化碳，实际净清除量仅为一个单位，因为另一个单位会从海洋中释放”；第三是封存问题：“储存如此大量气体极其困难，若将其固化为碳，体积将非常庞大”。

迈尔沃尔德曾会晤多位"充满热情、才华横溢"的创业者，他们或掌握直接从大气清除二氧化碳的技术，或能显著降低地球温度。他近期接触的一家初创企业就拥有直接空气捕获的"巧妙构想”。“会谈中我向所有地球工程从业者提出了同一个问题：‘你们表现得好像全世界都想解决气候变化问题，但事实真的如此吗？’“他解释道这种质疑源于：“活动人士反对相关资金投入和实验，气候辩论中的多数参与者看似并不真正寻求解决方案。”

劳伦斯利弗莫尔实验室实验的热烈反响印证了这一观点。相比核聚变，迈尔沃尔德认为传统核能（核裂变）前景更为明朗，“但当前存在只接受特定类型零碳电力的荒谬观念——可再生能源可以，核能却不行。”

迈尔沃德先生的科学兴趣不仅限于地球工程，还涵盖计算、古生物学、天文学和"尖端"烹饪。他是五卷本烹饪书《现代主义烹饪：烹饪的艺术与科学》（2011年）的合著者，该书阐释了食物制备的科学原理和最新厨房技术。

据说神童们往往终生保持童心，迈尔沃德先生也不例外。他14岁上大学，四年后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毕业，同时获得数学学士学位及地球物理与空间物理硕士学位。他说话时语速飞快带着少年般的活力，尤其在兴奋时更是如此。他很容易分心——当工作人员端来一块在现场实验厨房烤制的玉米面包时，这点表现得尤为明显。“这是用100%麦芽糖醇做的，“他边说边切下一小块。麦芽糖醇是一种糖醇，既美味又适合糖尿病患者食用。

迈尔沃德拥有四个学位——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之后，他又获得了普林斯顿大学数理经济学硕士学位和应用数学博士学位。他对此轻描淡写，开玩笑说朋友们常调侃他"想比温度计上的刻度还多”。但提及获得法国厨艺学院La Varenne的大文凭时，他眼睛亮了起来。他特别自豪的是1979年获得赫兹基金会奖学金，该基金会每年为数名有前途的年轻应用科学家提供现金奖励。去年12月，该基金会以迈尔沃德的名义设立了新奖学金。

地球工程似乎是科学应用的典范。但他表示，除了那些"不想要气候变化技术解决方案"的活动家外，“还有另一类人可能没有这种意识形态，但持现实政治观点”。这个群体——包括大多数西方政府——希望人们"闭嘴"不要谈论干预措施。他将这种做法比作儿童故事《小火车做到了》中那辆靠意志力一点点将整列火车拉上山坡的蓝色小火车。“反对者担心一旦有了地球工程，人们就不会为减排做出牺牲。他们想让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人类头顶，以此迫使我们遵循他们的意识形态。”

迈尔沃尔德先生用了一个他自称为“在某些方面令人不适”的类比。当艾滋病疫情爆发时，一些人将其视为上帝的惩罚。“他们的态度是，‘这就是你们沉溺于我们不认可的行为所得到的报应。’”他说，在气候变化问题上，这种道德说教的态度表现为：“我不喜欢我们社会的某些方面，不喜欢科技，不喜欢资本主义，这是自然的报复。因此我们必须改变生活方式。”这些信念“已成为非常强大的阻碍因素，尤其对学术研究者而言。”

情况可能必须先恶化才能好转。他认为，随着世界经历“非常严重的气候后果”，以及“采取干预措施解决问题”的需求增加，反对意见将不得不停止。他称不资助此类研究是“荒谬的”，并引用了另一个类比：心脏手术和支架。

“你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世界：心脏病学不存在，因为医学界说，‘你们这些肥胖的混蛋。这是你们自找的。我们不会帮助你们。’”

瓦拉达拉詹先生是《华尔街日报》撰稿人，美国企业研究所和纽约大学法学院古典自由研究所研究员。

插图：肯·法林发表于2023年2月18日印刷版，标题为《减排将失败。然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