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个受害者》评论：浪漫化的谋杀神话——《华尔街日报》

卡里尔·安·富盖特与查尔斯·斯塔克韦瑟图片来源：SHOWTIME《第12个受害者》的标题源自这部四集纪录片所依据的书籍，同时也直指其核心主张：1958年1月，查尔斯·斯塔克韦瑟伙同卡里尔·安·富盖特在内布拉斯加州和怀俄明州展开连环杀戮，制造地区恐慌，震惊全国，并在媒体推波助澜下缔造了真实犯罪题材的经典范式——如同亡命鸳鸯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精神错乱的斯塔克韦瑟在杀戮狂欢中共造成11人死亡。而纪录片指出，他的第12名受害者正是富盖特。

这部扣人心弦又令人心碎的纪录片揭示了一个教训：若因连环谋杀被捕，千万别对着镜头微笑。斯塔克韦瑟与富盖特被捕后咧嘴而笑的恶名昭彰照片——导演尼古拉·B·马什在片中反复呈现——对富盖特定罪的杀伤力恐怕不亚于实证。作为资深摄影师，马什深谙影像的力量及其语境局限：当镜头怼脸时，人们常会条件反射式微笑。而旁观者总会按自身倾向解读这种笑容。

就富盖特而言，公众缺乏谅解意愿实属情有可原。尽管她在斯塔克韦瑟漫长的逮捕过程中奔向警方求救，声称前男友要杀她，当局却立即将她刻画为自愿共犯；纪录片揭露，在长达一个月的追捕期间，她留下的线索本可能让本已漏洞的调查更显不堪。斯塔克韦瑟本人称富盖特"嗜杀成性"，指认她应对多起谋杀负责——但受访者指出，采信杀人狂的任何说辞本就荒诞，正如凶手本人一样不可理喻。

富盖特否认了一切指控。被捕后，她不断哀求着"我母亲在哪里？"——尽管她最终被判犯下的三起谋杀案中，就包括在斯塔克韦瑟杀戮狂潮初期杀害她的母亲、继父和继姐。她始终坚称斯塔克韦瑟曾威胁说如果她不跟他走就杀光她全家（当时她并不知道家人已遇害），并表示对中西部血案中许多细节毫不知情，这些说法后来通过了测谎仪和催眠测试的验证。

马什女士根据琳达·M·巴蒂斯蒂和约翰·史蒂文斯·贝里合著的《第十二个受害者：斯塔克韦瑟杀人狂潮中卡里尔·富盖特的清白》（两位作者均在纪录片中出镜），披露了当年报纸（甚至现今媒体）都难以启齿的凶案细节。她犀利指出，受害者的随机性、无辜性乃至社会地位，共同催生了针对富盖特的持久敌意——这位美国史上最年轻的一级谋杀案定罪者（案发时年仅14岁，多位评论者指出若在今天判决将大不相同）。尽管缺乏确凿证据，但富盖特在1976年假释后仍长期坚称清白的态度，极具说服力（现居密歇根州）。

她本有机会逃脱魔掌吗？真是谋杀共犯吗？所有能给出确凿答案的人（包括斯塔克韦瑟）已离世五十余载——唯富盖特尚在。正如马什女士在片中反复且精辟指出的：舆论叙事始终对她不利。比起"被绑架强奸的少女"，“杀人狂情侣"的剧本显然更具传播力——后者正是通过《内布拉斯加》（布鲁斯·斯普林斯汀以斯塔克韦瑟视角创作）、电影《恶土》《天生杀人狂》《真实罗曼史》等无数或经典或低劣的影视作品，将这段历史异化为承载我们最深恐惧与迷恋的隐喻：鲜血、枪械、死亡、犯罪以及癫狂式的极端主义。《第十二个受害者》以黑白访谈与迷离影像营造出美学享受，却会在观影结束后长久萦绕观者心头，引发不安沉思。

安德森先生是《华尔街日报》的电视评论家。

刊登于2023年2月17日印刷版，标题为《这里毫无浪漫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