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将士兵投入乌克兰火线以争夺寸土——《华尔街日报》

乌克兰巴赫穆特——乌克兰的炮火重创了向这座被围困城市推进的俄罗斯士兵排。一位侦察军官回忆说，在无人机实时视频的引导下，炮火击倒了第一批20人小组。接着又消灭了另外20人，随后还有10人。

同一天1月的晚些时候，又有20名俄罗斯士兵沿着同一条路艰难前进，成功在离巴赫穆特更近的一片树林中挖壕据守。

“我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耗尽，”33岁的军官尤里·哈尔卡维少校说，他的代号是“斯卡拉”或“岩石”。“到处都是尸体。”

经过数月的撤退，俄罗斯正在乌克兰东部取得一些进展，采用了一种苏联红军在二战中熟悉的战术：部署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几乎不顾他们的生命。

俄罗斯军队在巴赫穆特及其北部和南部的城镇和村庄逐屋推进，威胁乌克兰对这座城市的控制，莫斯科已将其作为当前主要目标。由于只剩下一条薄弱的补给线，乌克兰也遭受了重大损失。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表示，入侵的目标——夺取乌克兰的控制权——保持不变。他试图动员该国的社会和工业，以进行一场长期战争，对抗他所说的基辅的西方代理政府。俄罗斯的人口是乌克兰的三倍多。尽管西方估计近20万俄罗斯士兵在战争中丧生或受伤，但国内只有小规模的公众不满。

即便乌克兰军队被迫从巴赫穆特撤出，问题仍在于俄罗斯能否更广泛地成功运用这种缓慢且代价高昂的战术。乌克兰指挥官表示，他们正在消耗俄军力量，使其易受反击。乌军在巴赫穆特以西构筑了坚固防线，而俄军缓慢的推进未见任何迹象能取得快速突破、导致乌军全面溃败。

俄军突击部队主力来自瓦格纳集团，这个准军事组织招募了承诺以减刑和报酬换取定期服役的已定罪罪犯。

一名乌克兰军人站在巴赫穆特受损建筑旁。乌克兰东部战线高级指挥官米哈伊洛·科瓦尔上将将俄军战术描述为虚弱迹象。他表示，乌军使用高精度火箭摧毁了俄军在东部地区的弹药库，因此俄军正改用未经训练的"炮灰"通过持续进攻来驱逐乌军守军。

“他们想用这些人恐吓我们，但瓦格纳士兵同样会被子弹击中，“他在采访中说，“城市边缘堆满了他们的尸体。”

在2022年2月俄罗斯入侵后的数月里，乌克兰曾掌握主动权，击退了针对基辅的进攻，随后收复东北部哈尔科夫地区及南部赫尔松的领土。俄罗斯匆忙用数千名征召兵和瓦格纳新兵巩固其防线。

到12月时，莫斯科已将巴赫穆特作为主要目标。战前，这座约8万人口的城市以其起泡酒厂而广为人知。乌克兰指挥官表示，巴赫穆特几乎没有战略价值。但在乌克兰数月顽强防守以及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12月视察后，这里被赋予了额外的心理意义——泽连斯基称其为"巴赫穆特堡垒”。

这座浮桥仍连接着城市的东部和西部。克里姆林宫已将夺取该城所在的整个顿巴斯东部地区作为核心战争目标。

巴赫穆特城内及周边的乌克兰守军是由空降突击部队、边防军和预备役人员组成的混合部队。

斯卡拉营——哈尔基夫少校率领的由100多名士兵组成的志愿突击侦察部队，在去年夏天哈尔科夫地区防御战中发挥关键作用后转移至巴赫穆特。《华尔街日报》数月来持续追踪报道斯卡拉士兵的胜利与悲剧。

在哈尔科夫，他们以小型机动队形式作战，通过无人机引导炮火摧毁了数十辆俄罗斯装甲车。而在巴赫穆特，他们却面临步兵的轮番冲锋。

12月初，其中一支部队在巴赫穆特南部村庄驻守防线。19岁的志愿兵丹尼斯·潘克维奇（代号"低音提琴”）表示，他们遭遇的敌人展现出不同寻常的顽强。

乌克兰斯卡拉营成员普拉格玛正准备执行无人机侦察任务。“在哈尔科夫地区，俄罗斯人很懦弱。他们打光一个弹匣就撤退了，”康特拉巴斯说。“这里可不一样。”

战斗正酣时，三十出头的志愿兵阿尔希普某晚随小队前来接替康特拉巴斯小组。次日清晨，这位战前在波兰做屋顶工人的士兵给朋友发去一段视频：他在战壕里点射步枪，显然正与俄军近距离交火。三小时后他便失联。康特拉巴斯称，三天后斯卡拉部队找到他的遗体时，头部有六处枪伤，疑似遭瓦格纳部队处决并亵渎。

阿尔希普曾是最早参与基辅保卫战的八人志愿小组一员，后加入斯卡拉营转战东北前线。他是小组牺牲的第三人——两人因旧伤复发已退伍，九月地雷爆炸致伤的一人仍在医院康复。如今仅剩康特拉巴斯和39岁的排长尼莫仍在战场，后者也在九月爆炸中负伤导致右手活动受限。

“我们快没有志愿者了，”曾从事商店招牌制作的尼莫（本名康斯坦丁·鲁萨诺夫）说道。

在科斯蒂安蒂尼夫卡一处未公开地点的掩体中，康特拉巴斯和尼莫正在查看地图。上个月在巴赫穆特附近的一个掩体里，尼莫监视着一排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乌克兰无人机在城市上空拍摄的实时画面。可以看到俄罗斯步兵在没有装甲车支援的情况下以小分队形式推进，他表示这是他们最近的典型战术。

他指挥炮兵瞄准了五名在房屋间废墟中匍匐前进的俄罗斯士兵。爆炸过后，两人从视野中消失，一人一动不动地躺在路上，另外两人继续前进。

“以前，我们一架无人机就能压制一整队装甲车，”尼莫说。“现在，两三个人在跑动，很难抓住他们。”

西方正在向乌克兰运送大量装甲战车和强大的坦克。基辅希望其部队能利用这些装备突破俄罗斯防线，重新掌握主动权。

这些装备可能来得太晚，无法改变巴赫穆特的战局。

目前，乌克兰军队正试图在近距离战斗中阻挡俄军——为此，他们表示需要更多的火炮和弹药，以及更多的空中侦察。尼莫说，他们缺乏足够的无人机来发现目标和引导炮兵——尤其是那些配备夜视摄像头的更昂贵型号，这些无人机在俄罗斯人试图夜间潜行时尤为必要。

尼莫在巴赫穆特监控战友操作的无人机图像。“我们早上醒来时，画面已完全不同，“尼莫说道。

他表示这是项精神高度紧张的工作。“每天目睹30或50人死去。而他们前赴后继，“他说，“他们怎能明知必死还往前冲？为了什么？”

每个无人机小组由一名飞手和一名助手组成。最近某个清晨，代号约翰的飞手在距前线一英里多的废弃办公楼就位。在助手协助下，他用电池启动了星链移动网络终端。

绰号"务实"的本地人助手放飞了四旋翼无人机。约翰操纵它向北飞行，几分钟内就发现了正在炮击乌军藏身房屋的俄军迫击炮小组。其中一名俄军身着白色冬季伪装服，在黄绿相间的土地和灌木丛中格外显眼。

通过平板电脑观看实时画面的飞手助手立即呼叫炮火打击，迫使俄军小组撤退。

他描述了连日监控俄军动向观察到的战术。

“他们占领一栋建筑。我们反复轰炸直到楼房坍塌。他们就躲进地下室。就这样逐栋建筑推进，“战前在家族木托盘厂工作的约翰说。

他没有再次开火摧毁迫击炮，而是操纵无人机寻找其他目标。他说最好等待，以防士兵返回。一个熟练的迫击炮小组比单纯摧毁武器更有价值。

靠着花生M&M巧克力、一根谷物棒和儿童果泥补充能量，他计划飞行一整天，使用十几块电池，每次飞行约20到30分钟。

乌克兰士兵表示，瓦格纳战士装备简陋，有时连防弹衣甚至基本制服都没有。但他们比俄罗斯正规部队更有战斗热情，后者在遭遇乌克兰抵抗时往往会撤退或投降。

尤里·哈尔卡维少校（代号“斯卡拉”，右）在巴赫穆特一栋建筑的地下指挥中心工作。乌克兰士兵猜测是什么驱使瓦格纳战士冒着生命危险在异国他乡夺取废墟。一些人认为，俄罗斯人更害怕因未能推进而遭到己方的报复，而不是害怕乌克兰军队。一名被斯卡拉部队俘虏的瓦格纳战士接受了乌克兰媒体的采访，表示希望叛逃。乌克兰官员称，他后来被用来交换乌克兰战俘。之后，他出现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一段视频中，视频中他被锤子击中头部身亡。

科瓦尔将军回忆说，他听到一段无线电截获，一名瓦格纳指挥官报告有十几名伤员。

“扔掉包袱。”对方回应道。

科瓦尔将军说，沉默五分钟后，指挥官报告说任务完成，他认为这意味着这些人已被处决。

在巴赫穆特的指挥所，斯卡拉营营长哈尔卡维少校接到一名炮兵指挥官的来电，对方准备对一个目标开火：俄罗斯人用作突击队基地的一家工厂。

俄罗斯人已将伤员转移至工厂，该地点一直处于斯卡拉部队的监控之下。他们观测到闪光，表明那里部署了重型武器。还发现了疑似反坦克炮和自动榴弹发射器的装备。

乌克兰士兵从前线返回时跑过巴赫穆特街道。斯卡拉手下一名因咽喉感染而声音嘶哑的士兵报出坐标。第一发炮弹偏离目标，但第二发击中工厂，炸起砖块与尘土。

“太棒了！“斯卡拉喊道，“战果显著。”

乌军伤亡也在增加。斯卡拉统计1月五天内阵亡四人。一名熟悉酒厂地下通道的向导在带领15名因战线急速变化被困的士兵撤离时被炮弹击中身亡。两名机枪手和一名无人机操作员在工厂遭遇高精度打击阵亡。

“我需要战士。优秀的、有血性的战士。“他说，“经验不是最关键的因素。在这里，经验最丰富的人可能活不过24小时，而毫无经验的新兵反而能存活数月。这就是轮盘赌。”

奥克萨娜·格里琴科对本文有贡献。

致信詹姆斯·马森：[email protected]

刊载于2023年2月9日印刷版，原标题《俄罗斯为寸土之地牺牲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