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盎格鲁-撒克逊式的感官银器盛宴——《华尔街日报》
Jane Coombs
富勒胸针(公元9世纪末)摄影:大英博物馆理事会在大英博物馆上层陈列早期中世纪文物的展厅里,多数游客会聚集在剑、头盔、饮酒角杯和竖琴周围。但对少数人而言,另一件展品正散发着独特魅力。在一个较小的立式展柜中,一枚直径约4.5英寸的碟形胸针在小射灯下熠熠生辉。这枚略呈凸面的9世纪配饰以抛光银和乌银(一种填入凹槽的黑色金属物质)蚀刻出华丽纹样。富勒胸针(以其20世纪捐赠者命名)最初用于在肩部固定斗篷,是现存最完好的盎格鲁-撒克逊金属工艺品之一,也是艺术史上最早描绘人类五感的作品。
公元5至6世纪迁徙至现代英格兰地区的盎格鲁-撒克逊人酷爱谜语与繁复的修辞手法。富勒胸针复杂的图像志中,同样明显融合了机巧与深邃的智慧。这位佚名艺术家用纤细流畅的线条,在16个圆形、4个透镜形和1个中心菱形区域内,完美构建出植物、动物与人类的动态图景。许多学者认为其创作可能受到阿尔弗雷德大帝(871-899年在位)的影响——这位博学的盎格鲁-撒克逊国王在子民经受多年维京人侵袭后,推动了宗教与文化的复兴。
胸针的外环被划分为四个象限,这一数字象征着季节更替。每个象限包含四种图案——花卉纹饰、飞鸟、四足动物以及人像半身——它们大致对应《创世纪》中描述的创世阶段。人类形象被特意安置在胸针顶部与底部的中心位置,或许暗示着人类既是凡俗自然世界的一部分,又被上帝赋予了超然地位。
内环圈层中五位身着束腰外衣的男子分别代表五种感官。左上方的"味觉"将手指放入口中;右上方的"嗅觉"将鼻子贴近花朵;右下方的"触觉"双掌相合;“听觉"抬起右手似要拢在耳后。而居于中央、拥有巨大圆眼的最大人像则是"视觉”,他手持两根长杆(可能是丰饶角或长茎花卉),基督、福音书作者与天使等宗教形象也曾以类似姿态出现。其衣袍下方饰有小十字架,可能象征主教的披带,衣褶线条如织物涟漪般垂落。
从某种层面看,这件作品颂扬了人类在造物中的位置及其感知物质世界的方式。但为何"视觉"如此突出?在当时,眼睛被视为获取智慧最重要的器官——既是阅读经文的工具,也象征着辨明善恶的"心灵之眼"。这些思想正盛行于9世纪末威塞克斯(该胸针可能制作于这个英格兰南部王国)阿尔弗雷德大帝的宫廷。
阿尔弗雷德大帝在870年代因击退侵扰臣民数十年的维京军队而声名鹊起。短暂的和平降临后,这位国王或许将袭击视为因文化衰落(尤其是读写能力衰退导致无法阅读《圣经》)招致的神罚。他以同等热忱强化王国的物质与精神防线,为未来可能的袭击做准备。阿尔弗雷德成年后学习拉丁语并鼓励他人效仿,邀请海外学者至宫廷讲学,建立青年教育学院,并亲自致信多位主教,要求将"世人最需知晓的典籍"翻译为当时英语。他还亲自设计金银器皿的样式命人打造。
学界普遍认为富勒胸针正是诞生于这场"阿尔弗雷德文艺复兴"。历史学家大卫·普拉特将其与国王翻译的教皇格里高利一世《牧灵关怀》和希波的奥古斯丁《独语录》等著作关联——这些意译作品特别强调用以感知神意的"心灵之眼"。工匠可能还借鉴了其他典籍:《圣经》新旧约中充满光暗、明盲的隐喻,多位教父也指出若不以理性约束感官,五官将成为堕入罪恶的门户。
无论具体灵感源自何处,这枚胸针无疑在提醒佩戴者既要欣赏上帝造物之美,更要将心思置于"天上之事"。想到它诞生于刚摆脱数十年战乱的社会,这种对深邃哲思的灵动表达更显非凡。
库姆斯女士是一位驻纽约的艺术作家。
发表于2023年1月28日的印刷版,标题为《感官的银色庆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