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皮兰》评论：他完美演绎了迈克·哈默——《华尔街日报》

米基·斯皮兰在1963年电影《女猎手》片场，饰演其笔下的角色迈克·汉默，与联合主演雪莉·伊顿合影。图片来源：Popperfoto/Getty Images米基·斯皮兰深谙如何让犯罪题材畅销，并在此过程中彻底改变了美国出版业。1947至1952年间，他前六部以私家侦探迈克·汉默为主角的小说——这位铁汉柔情的虐待狂角色——以平装本形式售出数百万册，为这种新兴出版形式赋予了正统地位。斯皮兰作品的全球销量现已突破两亿册。

他的成功秘诀看似简单：将露骨的性隐喻（“她像牙膏般从比基尼里溢出来”）与具象暴力（“我用枪柄横扫他下巴，皮开肉绽直见白骨”）混合；佐以刻板印象和鲜活文笔；将这些原始素材揉合成正义对抗邪恶的紧凑剧情。瞧：斯皮兰欣然自诩的"美国文学口香糖"就此诞生。当时许多评论家对其私刑正义和煽情主义嗤之以鼻，谴责其作品低俗、粗劣、野蛮且篇幅冗长。但也有人被汉默赤诚的信念所倾倒。

黑色小说迷对迈克·汉默了如指掌，但米基·斯皮兰究竟是谁？马克斯·艾伦·科林斯与詹姆斯·L·特雷勒作为斯皮兰研究专家，自1980年代初便致力于推广其作品。著名犯罪小说家科林斯还曾与斯皮兰合作，并持续完成作家2006年逝世时遗留的手稿。两位传记作者坦承立场倾向，但强调对这个硬汉派研究对象保持着"冷硬"态度。《斯皮兰传》是一部引人入胜、包罗万象且充满敬意的评传，力证这位作家及其作品与多媒体改编版本值得严肃对待。

斯皮兰出生于1918年，作为天主教父亲与新教母亲的独子，宗教在他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他先是追随首任妻子玛丽·安（1945年结婚）成为浸礼会信徒，1951年又改信耶和华见证人。传记作者指出，汉默奉行《旧约》“以眼还眼"的正义观，部分源于斯皮兰的宗教观念。不过少年时代的斯皮兰未必虔诚，他痴迷冒险与犯罪小说，自称高中毕业不久就用笔名发表过短篇小说。大学肄业后他投身纽约新兴的漫画行业，通过为美国队长等英雄角色撰写早期冒险故事磨炼笔力。

二战期间斯皮兰在国内担任飞行教官。传记作家认为他患有"幸存者内疚”，这或许催生了他与汉默共有的硬汉姿态。战后他开始厌恶城市及那些住在摩天楼里的不道德"悬崖居民"。为筹措乡间建房资金，斯皮兰将未出版的漫画故事《迈克·丹杰》改编成《我，陪审团》（1947年），塑造了迈克·汉默这个沉迷以暴制暴的创伤老兵形象。精装本销量平平的该书在平装版引发轰动，尤其吸引惯于阅读战时漫画与"军供版"简装书的退伍军人。此前平装书多为再版作品，斯皮兰的销量奇迹促使出版社转向原创作品，彻底改变了行业格局。

作者发现，早期哈默小说描绘了一位重塑道德准则的矛盾主人公。在《孤独一夜》（1951年）中，哈默在追查凶手身份的同时也在寻找自我。他最终认定上帝将他塑造成怪物是为了更崇高的目标：“我是对抗其他邪恶的恶，让善良温顺之人……得以生存并继承这片土地！”

1952年达到空前人气后，斯皮兰搁笔长达十年。先前评论家认为他因新信仰而忙碌且受限。但本书作者指出，他的沉默同样源于巨额财富带来的消遣爱好；他还出售了主角的电影改编权，正等待时机重新夺回版权。

1962年斯皮兰携《女猎手》回归小说创作时，叙事更趋精炼却丧失了早期作品的癫狂能量。此时斯皮兰与哈默都已成为流行文化符号。作家在1963年电影版《女猎手》中亲自出演哈默，此后逐渐模糊了自身与虚构英雄的界限。1962年离婚后，斯皮兰于1964年迎娶小他一半的模特雪莉，后者在斯皮兰以"哈默活化身"形象公开亮相时扮演"玩偶女郎"。斯皮兰甚至以哈默形象为美乐淡啤拍摄广告，该系列广告从1970年代持续至1990年代。随和的斯皮兰与冷峻的哈默在公众认知中逐渐重合，消解了原著角色原有的黑暗特质。

《斯皮兰传》着重展现了传主温和的一面，仅略微提及这位迷人作家那些更为冷酷的观点与行为。不过柯林斯先生确实回忆了1992年目睹的骇人一幕：斯皮兰家中遭窃后，这位作家挥舞着拳头，“生动向我描述了他想对小偷做的事”。随后暴怒平息，“但我现在不是那样的人了，不会再那么做了。”

传记以如此温情的笔调收尾。在与雪莉激烈离婚后，斯皮兰最后一次步入婚姻，深情呵护妻子简和她的两个女儿。他持续创作多类型畅销书，并斩获包括1995年美国推理作家协会迟来的"大师奖"等文学荣誉。用契合斯皮兰作品主题的语言，作家唐纳德·E·韦斯特莱克将此视为这位长期被同行视为"异类"的作家的"救赎"。

塞勒先生是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教授。

刊载于2023年1月27日印刷版，标题为《他塑造了迈克·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