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穆雷不会轻易言退——《华尔街日报》

现在看安迪·穆雷打球应该很扫兴。

这位35岁的老将右髋装着金属植入体，世界排名在百名中下游徘徊，在澳网前几轮比赛中为无种子选手的生存而苦苦挣扎。

但在2023年看穆雷比赛并不令人沮丧。恰恰相反。

想想看：周四（按墨尔本时间其实是周五凌晨）第二轮对阵澳大利亚选手塔纳西·科基纳基斯的逆转战，穆雷最终在当地时间接近凌晨4点时以4-6、6-7(4)、7-6(5)、6-3、7-5的比分取胜。

这个比分远不足以说明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看了比赛，就会明白这场5小时45分钟的鏖战有多么惊心动魄——这是穆雷职业生涯耗时最长的比赛。穆雷连丢两盘濒临出局，而斗志昂扬的科基纳基斯则乘着主场观众喧嚣的助威声浪，在第三盘5-3领先时手握发球胜赛局。

随后安迪爵士给科基纳基斯上了一课。这位本周早些时候五盘爆冷13号种子马泰奥·贝雷蒂尼的老将，再次奉献了精彩的逆转表演。这位现代网球史上从0-2盘分落后翻盘次数最多（11次）的选手，又一次从坟墓中探出骨感的手。随着科基纳基斯心态波动，穆雷不断打出不可思议的击球和救球，并高声自我激励。原本看似速战速决的比赛硬生生拖入了吸血鬼出没的深夜。

穆雷从不轻易认输。科基纳基斯在第三盘初段就意识到了这点——他三次高压扣杀将穆雷逼至绝境，却只见这个苏格兰人在底线飞身救回每个重扣。穆雷活像在雷暴中绕着村舍狂奔关窗的人。

科基纳基斯最终一记正手击球打在网带上，愤怒地摔坏了球拍。这段精彩瞬间确实堪称经典。

更健康、更快乐、不再是大满贯冠军威胁的穆雷依然是那个穆雷，依旧脾气火爆，有时甚至滑稽可笑。历史上，穆雷的每场比赛总会有那么一刻，他似乎对被要求打网球比赛感到不满，就像被人从下午茶时间拽出来，在炎热的球场上奔波一样。他咆哮、做手势、自言自语，周五当比赛荒谬地持续到凌晨3点还不允许他去洗手间时，他变得异常暴躁。

顺便说一句，他是对的：为什么网球大满贯比赛总是安排在深夜开始？原因当然是电视转播——黄金时段更多比赛，更多广告收入——但如果比赛总是拖到深夜广告时段，与《夏威夷特勤组》重播和一款兼作华夫饼机的沙拉脱水器竞争，那还有什么意义？超晚比赛对球员恢复极为不利（穆雷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对手的轻松猎物），对球迷不利（网球喜欢吹嘘夜场比赛很酷，但人们需要上班），对赛事工作人员不利（穆雷提到了那些过度劳累的球童，凌晨5点才能回家见父母），在其他任何体育项目中都会被视作不人道。

够了。如果网球——目前正被其闪亮的新Netflix纪录片系列迷住——正在寻找吸引新球迷的实际方法，也许可以从在人们会观看的时间安排比赛开始。（就此而言，ESPN应该屈尊将一些澳网早期比赛从其订阅平台ESPN+转移到主频道。真的有人需要再看一场无聊的老鹰队对巨人队的分析吗？给我们安迪·穆雷吧。拜托了。）

自私地说，时差让墨尔本的穆雷-科基纳吉斯比赛在美国的文明早餐时间变得疯狂。我认为穆雷可能是当下网坛最引人注目的球员：这位前世界第一（两座温网冠军、两枚奥运金牌和一座美网奖杯）仍在赛场上咆哮拼搏，尽管他完全有理由永远封拍退役。

他已成为网坛脾气暴躁的"大叔"，敢于批评网球管理层并揭露不公现象——男子网坛没有比穆雷更坚定的女权支持者。我欣赏他与老教练伦德尔的重聚，这位可能是公开赛时代最被低估的冠军。周五穆雷自我挣扎完成逆转时，伦德尔像狮身人面像般静坐在穆雷母亲兼启蒙教练朱迪身旁。

球场上的穆雷虽不复巅峰，但那些灵光乍现的击球和怒吼仍能唤醒记忆。他的底线防守仍是顶尖水准，关键时刻仍能发出致命发球和正手。与费德勒、纳达尔和德约科维奇的那些鏖战，锻造了他持久的耐力。

当然：你会设想另一种可能——那个粗鲁的髋伤如何摧毁本可更辉煌的生涯，“四巨头"时代安迪曾稳坐其中。你会记得2019年澳网开赛时他的泪眼，他坦言已带剧痛征战近两年，濒临退役。

一次最后的复出手术让他恢复健康并重返巡回赛，但回归之路起伏不定——有过一些精彩时刻，却未能重现当年四巨头争冠的辉煌，如今已悄然退居三巨头时代。

你可以认为穆雷被亏待了。这没问题。

但还有另一种解读方式。网球正经历一个童话般的时代，那些无视年龄、不断收割奖杯的传奇选手们创造了历史。但从历史规律而言，网球运动本非如此。这是一项消耗巨大、永不停歇的高强度职业，会摧残身体与意志，几乎从不给予完美结局。历史上，网球选手的职业生涯末期往往更像穆雷现在的模样。

穆雷并非在追求体面的完美谢幕——他继续打球纯粹是因为还能打球这件事让他兴奋，在无需奔波时仍四处参赛，在这个曾残酷惩罚他的运动中保持存在感。如果你相信网球之神的对称美学，穆雷在澳网的下一个对手罗伯特·包蒂斯塔·阿古特会让你起鸡皮疙瘩——2019年本赛事中穆雷正是五盘负于同一对手，当时他一度担心职业生涯就此终结。

他初入网坛时是个才华横溢却脾气火爆的天才，如今只剩一颗赤子之心。凌晨获胜后，当疲惫到几乎站立不稳时，他亲口说道：*我有颗强大的心脏，*他说。安迪·穆雷不是扫兴之人。他是激励人心的存在。

联系作者杰森·盖伊：[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