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拉·麦克唐纳》评论:勇敢与"美丽"——《华尔街日报》
Catherine Ostler
艾伦·拉姆齐所绘《弗洛拉·麦克唐纳肖像》(1749年)。图片来源:阿拉米1746年春天,卡洛登战役的硝烟未散,这场决定性的胜利使英国王室成功镇压了詹姆士党企图复辟天主教斯图亚特王朝的叛乱。1745年起义中,詹姆士党军队曾一路攻至距离英格兰边境仅200英里的德比郡,最终被逐回苏格兰并遭遇彻底溃败。年轻的僭位者查尔斯·爱德华·斯图亚特——这位因绵羊般温顺面容被后世称为"英俊王子查理"的领袖——在麾下杂牌军经历一小时屠杀后逃离战场。英军正在苏格兰西部群岛展开搜捕,誓要揪出这位神出鬼没的王子。一场营救行动就此展开:如何将他安全转移?
时至六月,王子仍滞留在麦克唐纳家族领地,族人唯恐其在自己地盘被捕。他们策划了一个看似荒诞实则精妙的计划:趁夜深人静时,让王子假扮成名为贝蒂·伯克(这个消失在北大西洋历史中的化名)的健壮哑女,乘敞篷船从外赫布里底群岛的本贝丘拉岛划往斯凯岛。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贝蒂需要一位"女主人"同行——这位女性必须机智沉着,既能应对惊涛骇浪,又能周旋于英军搜查。
最终入选的是年轻的弗洛拉·麦克唐纳,这个英明抉择或许归功于其继父休的慧眼。这位24岁的未婚淑女谈吐不凡、机敏过人,以至于最初明智地表示了婉拒。但出于某种原因(是怜悯还是压力已无从考证),她改变了主意。这个决定成就了青史留名的传奇。随后数日,在苏格兰西海岸的嶙峋礁石、狂暴海潮与蚊虫肆虐的泥炭沼泽间,她书写了属于自己的历史篇章。从沃克饼干罐上裙裾飞扬的丽影,到去年九月已故女王灵柩沿温莎长径移灵时风笛奏响的哀婉《斯凯船歌》——其首句歌词"速度轻舟如飞鸟",这位巾帼英雄的身影已深深镌刻在神话、浪漫传说、艺术与音乐之中。
快啊,美丽的船儿,如鸟儿展翅翱翔,前进!水手们高喊;载着命中注定的少年君王,穿越海面飞向斯凯岛。
在《弗洛拉·麦克唐纳:“美丽的年轻反叛者”》中,技艺精湛的历史学家弗洛拉·弗雷泽为这位与她同名的传奇人物绘制了一幅生动详实的肖像。除了那些早已深陷苏格兰高地迷雾传说的读者,书中内容定会令人惊喜。这位18世纪的女英雄究竟如何超越可能仅有的15分钟名气,在历史中镌刻下自己的名字(作者特别提到,正是因其父母——历史学家安东尼娅·弗雷泽夫人与已故的休·弗雷泽——用这位女英雄的名字为她命名)?
斯塔福德郡瓷像:弗洛拉·麦克唐纳与"美王子"查理。图片来源:迈克·特罗在弗雷泽女士笔下,神话化作惊心动魄的现实。那艘"飞越海峡至斯凯岛"的小船上演的戏剧性逃亡,只是整个群像篇章中的一幕。弗洛拉与亲戚克兰兰纳德夫人为"贝蒂"缝制了带兜帽的宽大紫印花布裙装,她的继父为他们准备了通行证。就连夜航也有六名壮汉划桨护航。这仿佛是《外乡人》遇上《热情似火》:六英尺高的"贝蒂"醉醺醺而非俊美,跟随灵巧的弗洛拉一路抵达斯凯岛的蒙克施塔特,投奔另一位女亲戚玛格丽特·麦克唐纳夫人(所有人都姓麦克唐纳——书末附有家谱)。至此弗洛拉从主角蜕变为传奇。暗中支持詹姆士党的玛格丽特夫人告诉惊惶的弗洛拉,宅邸已被政府军包围。当王子藏身海岸时,弗洛拉正与一名中尉共进早餐,并成功让对方相信她此行毫无阴谋。她们放弃了让王子暂留蒙克施塔特的原计划,转而前往斯凯岛首府波特里。途中"贝蒂"“扮演粗心”,将裙摆提得"有伤风化地高",还对陌生人行鞠躬礼而非屈膝礼。但弗洛拉凭借机敏的谎言周旋到底。7月1日,他们永别:他赠予弗洛拉天鹅绒丝绸袜带,她则还他以自由。斯凯岛的东道主们将他的床单珍藏,数十年后用作自己的寿衣。
王子消失在大陆,随后前往法国。而弗洛拉却被英军俘虏。在善良的海军军官护送下乘船前往伦敦(启程前,她对一连串女性访客表示自己是被同情心而非政治立场驱使——这一公关手段堪称神来之笔),在等待枢密院审理案件期间,她一夜成名。那些本欲惩罚她的人,最终屈服于她的青春、美貌和明星气质:她的肖像被反复绘制;歌颂她的小册子、诗歌和歌曲层出不穷;最终她获得释放,詹姆士党同情者安妮·普里姆罗斯女士成为她的资助人。1747年获释后,她嫁给了名为艾伦的平庸麦克唐纳族人。
弗雷泽女士著作的后半部分,主要讲述这位女主人公从苏格兰反叛者转变为美国保皇派的惊人历程。与人们预期的天主教狂热分子形象相去甚远,麦克唐纳本质上是个实用主义者(同时也是终身长老会信徒),尽管魅力非凡,她不仅试图将名声转化为实际利益,后来为逃离苏格兰农耕的艰辛移民北卡罗来纳后,更支持丈夫和儿子们为她曾反抗过的英国王室而战。书中后半部分,弗雷泽对1774年这个不祥之年里,试图在美国扩张最快的殖民地定居的高地人所遭遇磨难的描述,既令人大开眼界又充满动荡,将读者带入一个开拓者与即将到来的独立运动交织的勇敢新世界。到1775年,每个人都必须选择站在爱国者(支持美国)或保皇派(支持王室)阵营;不幸的艾伦选择了国王与国家,开始召集高地同胞;此后几乎事事不顺。苏格兰部队被智取时,弗洛拉正发着高烧躺在厄运笼罩的新家;她在新斯科舍省爱德华堡军营与艾伦共同熬过零下40度的严冬;比刺骨寒风更凛冽的,是他们拮据的经济状况。
然而,正是弗洛拉的大胆举动——尽管那位懦弱的僭位者本人并未给予实质性的感激——使她当时及后世声名远扬。伏尔泰称赞她;约翰逊博士和詹姆斯·博斯韦尔拜访她;仿制贝蒂·伯克款式的裙子热销;她在伦敦建立的人脉(当时社交圈对反叛者有着狂热追捧)为她日后培养或“安置”子女积累了资源;晚年时她还获得了威尔士亲王颁发的养老金。可以说,她从未真正逃离那艘船,尽管显然她并不想逃离。从某些方面看,弗洛拉是自己神话的缔造者,集勇气、矛盾忠诚与权宜之计于一身;这赋予了她一种令人惊讶的、具有现代操控性的名人特质。弗雷泽女士出色地诠释了这位迷人角色的魅力,同时未减其分毫光芒。
奥斯特勒女士的最新著作是《公爵夫人伯爵:撼动十八世纪伦敦的女人》。
刊载于2023年1月21日印刷版,标题为《勇者与"邦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