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DR的赌注》评论:数字游戏 - 《华尔街日报》
Adam J. White
1930年代的美国最高法院。图片来源:Bridgeman Images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曾警告,司法部门"持续面临被政府政治部门压制、威慑或影响的危险"。1937年,这一危险达到顶峰。那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向扼杀其新政计划的最高法院发起政治战争,他敦促国会将大法官人数从九人扩充至十五人,以组建一个能推翻近期判决、使法院与其政治议程保持一致的机构。当时罗斯福正处于战前权力的巅峰期,而最高法院的反多数裁决确实使该机构陷入危机。但最终罗斯福被民主党同僚挫败,他们意识到该计划将动摇宪法根基。
此后近一个世纪,“法院扩编"成为美国政治中的禁忌。劳拉·卡尔曼写道,1937年事件最终"成为人们探讨法律与政治关系的寓言”。但这位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政治与最高法院史学家从历史中得出了不同启示。在《罗斯福的豪赌:法院扩编之争与法律自由主义的崛起》中,她试图"颠覆关于罗斯福攻势的传统认知",认为这并非总统越权而是"精明算计"。卡尔曼的论述极为详尽:从国会议员、政府官员、法官到专栏作家、民意调查机构和利益集团,《罗斯福的豪赌》几乎记录了所有支持、反对或分析这场司法战争的人物。
在最高法院宣布新政部分内容违宪后,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展开了政治行动。数十年来,自由派大法官们以第十四修正案保护的广泛宪法自由为名,积极推翻各州进步的经济法规。罗斯福当选后,新政同样遭遇司法审查——且不仅来自保守派大法官。1935年5月27日,这个被称为"黑色星期一"的日子,最高法院在三起涉及行政权力或联邦立法的重大案件中一致裁决罗斯福政府败诉。一年后,法院在莫尔黑德诉蒂帕尔多案中以5比4的投票结果,宣布纽约州最低工资法无效。这一裁决甚至招致共和党人批评,罗斯福称之为立法机构权力之外的监管"灰色地带",是"无法治理的’无人区’"。
总统本可通过推动宪法修正案来确立其对立法机构监管权力的主张作为回应;在1936年大选击溃共和党后,他拥有极高的民众支持率。但他选择通过扩编法院来改变最高法院本身。改组法院仅需立法程序,因为宪法未规定法院规模,这一权力属于国会。
罗斯福在整个1937年主张最高法院的裁决证明了彻底改革的必要性。事实果真如此?《罗斯福的棋局》未给出明确指引。卡尔曼女士详述了案件引发的政治争议及各派系的立场表述,但对实质性问题及大法官们的论证仅作简要说明。
有时简洁会以牺牲细微差别为代价,尤其是在她处理"谢克特家禽公司诉美国案"时——这是"黑色星期一"系列案件之一。最高法院一致裁定,《国家工业复兴法》将立法权广泛授予总统和行业团体的做法违反了宪法权力分立原则。卡尔曼女士写道,首席大法官休斯代表法院撰写的意见书"对政府的所有论点都无动于衷",并坚持认为"特殊情况不会创造或扩大宪法权力"。“实际上,休斯引用政府在其诉讼摘要中承认的1917年判例,针对行政当局自己的论点作出回应:“紧急状态不能赋予从未存在过的权力。”
卡尔曼女士毫不迟疑地对罗斯福总统的言论提出质疑。他坚称自己并非攻击宪法,甚至不是针对最高法院本身,而只是寻求为法院补充新鲜血液。但作者写道,其不慎言论充分让人有理由认为"这位总统对宪法并无多少敬意”。行政当局的论点表明"罗斯福在寻求司法服从"。
在最高法院后来支持新政法律的关键判决作出后(至于持关键票的大法官们是出于善意还是政治自保作出这些裁决,至今仍存争议),参议院最终否决了他的立法推动,化解了这场危机。卡尔曼女士总结认为,罗斯福的这场政治豪赌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鲁莽:“某种形式的法院改革法案获得通过的可能性,比大多数学者认为的要高。“即便如此,对于这场险些摧毁联邦司法体系作为可信宪法机构地位的无谓危机,这已是最为勉强的褒奖了。
如今,一些对罗伯茨法院持批评态度的人急于将进步派大法官塞入最高法院。(2021年,拜登总统成立了一个委员会研究法院扩编及其他限制法院权力的历史举措;我是成员之一。)无论卡尔曼女士得出何种结论,她的叙述都提供了一个重要教训:关于最高法院的政治叙事能以惊人速度固化,为针对它的政治攻击埋下伏笔。
1936年,德鲁·皮尔森与罗伯特·艾伦在《九位老人》一书中将大法官们"固化为脱离时代的老朽反动派形象”。两年后,约瑟夫·艾尔索普和特纳·卡特里奇1938年出版的"即时历史”《168天》基本"固化"了反对罗斯福法院扩编计划的批判叙事。如果针对法院的战争始于如何定义法院的争夺,那么近期将罗伯茨法院定性为反民主反动派的叙事构建就不应被轻易忽视。
怀特先生是美国企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兼任安东宁·斯卡利亚法学院格雷行政国家研究中心联合主任。
刊载于2023年1月18日印刷版,标题为《数字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