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传染》评论:传播之初——《华尔街日报》
Mark G. Spencer
爱德华·詹纳(1749-1823)正在为人们接种天花疫苗。图片来源:布里奇曼图像1736年11月,本杰明·富兰克林心爱的4岁儿子弗朗西斯·富兰克林染上天花后不久便夭折。当时费城正爆发疫情,富兰克林一家的痛苦经历只是18世纪美国约10万起类似悲剧中的一个。在《自由的传染病》一书中,安德鲁·韦尔曼通过数十个真实故事及其多层次历史背景,生动讲述了从殖民时期到共和国初期天花在美国的肆虐史。
天花是18世纪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疾病之一,席卷全球各大城市,并多次重创早期美国都市中心。韦尔曼写道,感染者会出现高烧、全身疼痛等症状,皮肤会冒出"充满粘稠乳白色脓液的疱疹,其渗出物能浸透衣物被褥"。这些皮下疱疹可达数千个,多集中在面部和四肢,在突破皮肤表层前会刺激神经末梢。这种疾病在显症前后都具有极强传染性,且致死率高。死亡率介于10%至30%之间。
如何有效防控成为当务之急。当一级防御措施(针对性隔离和行动限制)失效时,整座城镇便会封锁,导致日常生活停摆、商业活动瘫痪。当时已知天花幸存者能获得终身免疫;17世纪欧洲出现了接种术,即提取患者少量脓液注入健康者手臂。若成功,接种者会出现轻微症状后痊愈并获得免疫。但操作存在风险:新接种者具有传染性,可能危及社区,部分患者会因此丧生。接种是否可取?属于个人选择还是公民责任?城镇会议和报纸上爆发激烈争论。有人认为科学依据不足,另一些则认为生死应听凭天意。
许多人曾认为富兰克林的儿子死于接种。1736年圣诞节前几天,这位接种支持者在《宾夕法尼亚公报》末页的简短声明中解释道,弗朗西斯的死亡并非反对接种的证据。事实是这个男孩是自然感染了天花。富兰克林原本计划为儿子接种,但未能及时实施。后来他在自传中写道:“我长久地痛悔不已,至今仍后悔没有通过接种让他获得免疫力。”
美国人发展出了独特的接种技术。例如费城的亚当·汤姆森医生和纽约的乔治·缪尔森医生都自称发明了在接种过程中加入水银的美式疗法。约翰·亚当斯曾抱怨1764年接种时汞含量过高,导致他牙齿松动。这种新疗法还有另一个副作用:高昂的费用令许多人望而却步。
各地社区为应对这些问题绞尽脑汁。波士顿政府试图推行全民接种,弗吉尼亚州诺福克的"开明市民"则强烈反对选择性私人接种,主张建立需经社区批准的接种制度。在马萨诸塞州的马布尔黑德和塞勒姆,关于接种医院的争论与革命运动初期的自由议题相互交织。
天花之争并未因独立战争爆发而平息。韦尔曼先生指出,19岁时在巴巴多斯旅行感染过天花的乔治·华盛顿最初是"接种怀疑论者",担心大规模接种会引发"不可控的疫情"而拒绝为全军实施。但到1777年2月,转变立场的他下达了接种命令。韦尔曼认为,这一转变源于官兵和军医的集体请愿。不过"华盛顿一旦全力推行接种就再未动摇",其行动"昭示着这个新生国家的领导者将对人民负责"。
韦尔曼先生写道,美国革命的历史学家们"普遍更倾向于看到没有天花疤痕的革命"。更完整的图景显示,“广泛接受接种疫苗的观念是在与革命相同的烈火中锻造的,浸染着革命的语言,并由同样广泛的政治参与所推动。“它还表明,对于基本上被拒绝接种疫苗的非裔美国人来说,“他们追求自由就必须勇敢面对快速传播的天花。“成千上万的人在韦尔曼所称的"美国革命中最可怕的悲剧"中丧生。
1799年,爱德华·詹纳的牛痘疫苗接种法传入美国。詹纳的方法消除了隔离接种者的需要,因为他们不具有传染性。疫苗接种消除了与接种相关的许多反对意见,在革命后的美国"作为一种私人救赎方式,由医生出售给愿意付费的个人"而传播开来。但韦尔曼先生写道,19世纪的这些发展不应掩盖一个事实:“只有先战胜天花,才能赢得独立战争”,而做到这一点是一项集体努力。
中密歇根大学历史学副教授韦尔曼先生创作了一本研究深入、文笔优美的著作。他的书名巧妙地借用了历史学家伯纳德·贝林的话,贝林曾写道革命起源于"自由的传染"并在其中蓬勃发展。对韦尔曼先生来说,革命仍有未竟之业。“美国革命,“他写道,“只有在健康平等时才能实现,这需要持续、全面的公共努力来传播自由的传染。”
布洛克大学历史学教授斯宾塞先生是《大卫·休谟与十八世纪美国》的作者。
发表于2023年1月5日印刷版,标题为《传播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