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环球时报年会系列报道之三】冲突、竞争与合作：中国式现代化的外部环境

多管齐下，提升塑造周边环境稳定的能力

*刘江永（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教授）：*我认为周边地区特别是东北亚，近期看确实有比较大的挑战。一方面要看到积极的方面，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51周年，也是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5周年。不久前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的亚太经合组织第三十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期间，中日两国领导人举行了会晤。值得注意的是，双方重新确认全面推进战略互惠关系的两国关系定位。实际上，随着中国经济、科技不断的进步，已经让包括日本在内的东北亚各国人民受益。确实也有很多朋友希望恢复中日韩之间三边的对话和经贸的发展。应该看到，有不少的积极因素在生长。

另一方面从整体上看，中日关系还是比较脆弱的。今年11月15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美国旧金山斐洛里庄园与美国总统拜登举行会晤，这是习近平主席时隔6年再次访美，也是两国元首自去年11月巴厘岛会晤以来再次面对面会晤。此次会晤达成20多项共识，为中美关系重回正轨指明了方向。这客观上迫使日本不得不作出一定调整，但日本并非进行了战略调整，而是进行策略调整。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领导的内阁于去年年底通过包括新版《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在内的“安保三文件”，将中国定位为“前所未有的最大战略挑战”。这个战略定位，甚至超过了美国和北约对中国战略定位的严峻程度。最近在南海，出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情况，其中就包括有日本背景的“代理人摩擦”。实际上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今年1月访问中国之后，2月就访问了日本，值得注意的是，他的态度基本上是访日之后发生变化的。此外，日本还把能够共享情报的雷达设备移交给菲律宾，也就是说日本的监测手段部署到了菲律宾。这些都是令人担忧的。

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对日本的战略走向要有新的认识。在干涉台海问题方面，美国没敢说的话日本政客却敢说，比如“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这在日本政治圈是不少人的看法，实际也是这么做的。在时任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窜访台湾之前，日本就有政客这样公开表态，并且有“要员”窜访台岛。另外，很多人认为日本只是追随美国，其实在某些领域是这样的，比如在芯片等半导体技术制裁方面。但是在另一些方面，比如台海问题以及“印太战略”等问题上，都是日本在带节奏，因为日本要打造它的战车，把美国拉到日本的战车上，同时把菲律宾、澳大利亚都拉到自己的战车上，包括中印关系的复杂化也有部分日本因素。

从当前日本国内政局来看，可以用“乱”字来概括。“统一教”的问题迄今尚未完全解决，又出现了“回扣门”（秘密政治资金），波及多名岸田内阁成员和自民党内重要人物。我认为，2024年对日本来说将是一个政局混乱之年，中日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发展需要观察。

吴士存（中国南海研究院学术委员会主席）：从今年开始，南海局势进入多事之秋。未来三到四年，南海形势会有什么变化？我认为在未来几年，美国主导的南海军事化可能会愈演愈烈。为什么这么说？看看美国在南海周边的军事基地建设和对相关基地的使用，仅在菲律宾，美国可使用的军事基地在原有的5个基础上，又增加了4个，美国印太司令部司令甚至扬言“可能会更多”。在军事行动方面，仅去年美国在南海及周边就有30余次已知的军事行动。通过美方采取的一系列动作可以看出，由其主导的南海军事化或在未来几年里愈演愈烈。

我们一直努力在南海等方向提振我们塑造周边环境的能力。2020年我们提出南海问题应由中国和当事方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南海事务本应是南海周边国家的事务，和美国没有关系。但是现阶段又赶不走它，因为搅乱南海局势对美国来说“一举两得”。既可以阻止中国发展海上力量，又能扰乱中国和东盟及南海周边国家之间的关系。很多问题，只要有美国插手，解决起来就复杂得多。未来相当长时间里面，我们塑造南海环境的能力会受到美国因素的影响。例如菲律宾在南海问题上态度的变化，表面上聚焦在马科斯政府身上，但背后还是美国因素。如果说美国不怂恿菲方，尤其是菲律宾船只与中方船只在仁爱礁发生对峙后，美国防长奥斯汀第一时间给菲律宾防长打电话表态“我支持你”，且声称将根据1951年签署的《美菲共同防御条约》第四条款实施共同防御承诺，之后的情况可能就不一样。所以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南海局势仍将受到美国因素的影响。

面对当前形势，中国需要“多管齐下”，一方面加强在南海的能力建设，增强威慑力；另一方面积极推进“南海行为准则”的磋商，努力推动早日达成“准则”。此外，还应通过加强合作，逐步增进和累积互信。

对“全球南方”而言，中国的地位无法取代

胡仕胜（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所所长）：中国式现代化面临的外部挑战之一，有可能来自印度本身的崛起进程。印度一些人在鼓吹，中印两国崛起的模式不是一种相互成就的关系，而是一种相互替代。在这种情况下，美西方在中美博弈背景下推动“去中国化”，而“去中国化”的缺口谁来补？印度是美西方看来最好的“备胎”。

印度“替代中国”战略，首先体现为对华产业替代。印度和一些中小经济体不一样，它的产业门类很齐全，从某种意义而言具有替代潜质。印度不断推进产业替代政策，对中国产业发展会造成相当大的冲击。其次是全球治理上的替代。在全球治理层面，印度在试图用其参与的多边机制，替代中国参与的多边机制，或者让中国在多边机制里面的作用下降。最后是以印度式现代化替代中国式现代化。印度主张自身也是人口规模最大的国家，它不但要在2047年成为世界上的发达经济体，同时还想做世界导师。今年以来，印度明显加大了对“全球南方”做工作的力度，在几场与“全球南方”有关的峰会上，新德里都努力推行印度式现代化的发展模式与理念。在这种背景下，如何促成印方接受“中印发展可以相互成就”的理念，尚需更多努力。

在美西方的视角下，印度是牵制中国的耗材，这才是美西方想要达到的目的，印度最终崛不崛起和它们没有关系。我相信，美西方绝对不会容忍第二个拥有14亿人口的国家印度崛起，成为一个新的世界制造业中心。因此，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自己的产业链做好，保持两大优势，即产业的高度集群化优势，以及全产业链的成本配套优势，我们还要通过科技创新不断加强这两种优势。另外，我们也要出台有关产业链迁移的战略，以免“种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家的田”。

*张家栋（复旦大学南亚研究中心主任）：*过去几年世界格局出现两个重要趋势：一是东西方力量出现了再平衡，东方与西方之间的差距在缩小，但距离仍然存在；二是东方国家内部也出现了再平衡，这点容易被忽视。过去东方国家内部的发展是不平衡的，比如中国与印度，1980年中国的GDP排在全球第十二位，印度当时排在第十三位，两个国家可说是“难兄难弟”。随后，中国通过走改革开放的道路开始发力，而印度也从第十三位上升到第六位，去年又上升到第五的位置。总体上看，是中国先拉开了距离，而过去几年印度也在慢慢赶上，位次重新接近。

根据相关机构预测，未来几年内印度很有希望超过日本。眼下印度GDP已经是日本的80%以上，所以按照现在印度的发展速度，几年时间后可能就会超过日本。中印在GDP上又重新变成了类似的两个国家。这是东方国家内部出现了非常重要的再平衡的趋势。

今年关于“全球南方”概念的关注度很高，可谓是“‘全球南方’之年”。有声音称，印度试图在“全球南方”国家中“刷存在感”，排斥中国。我认为，不排除有人想要试图抓住这个机会，打造所谓“‘全球南方’领导人”的角色。事实上，对于“全球南方”国家而言，中国的身份和地位无法取代。中国具有发展中国家的属性，几十年来和“全球南方”国家站在一起，这些都是无法否认的。外界的一些杂音和动作不会对中国和“全球南方”国家的合作造成冲击和影响。

中俄经贸合作的步伐只会越来越大

吴大辉（清华大学俄罗斯研究院副院长）：关于俄乌冲突，俄罗斯当前的战略是希望打消耗战，长期拖下去。我在今年进入了战区，包括（俄方）第二道防线，俄方人员在战场上没有失败情绪。从俄军士兵到将军、政治家、议员，他们赋予了这场战争世界性意义。如果美西方到明年2月还无法向乌克兰提供此前那种规模的军援，按照俄军方面的说法，“我们将在一个月到一个半月之内拿下整个乌东地区。”

关于中俄关系，今年中俄贸易额提前实现了2000亿美元的目标，中国连续14年成为俄罗斯最大的贸易伙伴，中俄贸易额占到俄罗斯外贸总额的25%左右，甚至30%。在俄罗斯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国家占到这么大的比例。但西方对俄罗斯的施压，将不会对中俄关系造成影响，中俄经贸合作向前迈的步伐只会越来越大。

搞“台独”没有出路

*王在希（国务院台办原副主任）：*实现中国式现代化需要有一个和平稳定的国际和周边环境。从周边环境来说，台湾问题现在越来越成为影响我国安全的一个突出问题。多年来，我们为了维护台海地区局势稳定，一直秉持最大的耐心，坚持和平统一的方针，目的就是为了争取一个祥和稳定的两岸关系。

遗憾的是，蔡英文当局执政8年来，拒不承认“九二共识”，执意搞“渐进式台独”。近几年来民进党当局还积极配合美国打“台湾牌”，企图“倚美谋独”，致使两岸关系越来越紧张。

明年1月13日，岛内将举行新一届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这次选举，是台湾未来发展方向和道路的选择，也是战争与和平的选择。对台湾地区的各种选举，大陆方面一直认为是岛内的内部事务，我们尊重台湾同胞的选择，从不介入。

我们注意到，自去年年底台湾地区“九合一”地方选举以来，岛内始终有近六成选民不认同民进党“抗中保台”的两岸政策，希望下架民进党。这反映了岛内希望两岸交流合作、希望台海和平稳定的主流民意；反映了多数台湾同胞对民进党继续执政，甚至可能引发台海战争的担心。最近美国一些重量级学者专家也通过发表文章的方式，建议民进党候选人赖清德冻结民进党的“台独党纲”，并希望他不要冒进。这说明连美国也在担心，如果激进“台独”分子赖清德上台，台海局势有可能失控，两岸之间有可能出现军事冲突。

台湾地区的选举，历来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在20多年前就说过，“台独就是战争”。众所周知，民进党候选人赖清德是一个顽固“台独”分子，人们有理由相信，一旦他上台，两岸关系必然会更加紧张，不排除两岸出现兵戎相见的最坏局面。因为直到日前台湾3个党派候选人的政见发表会，赖清德依然坚持“台独”立场，没有丝毫改变。在这种情况下，台湾多数民众包括美国一些人士对他表示担心，恐怕这不是杞人忧天。

作为大陆方面，我们的立场非常明确，坚持一个中国原则不会动摇，争取和平统一的努力不会放弃，反对“台独”分裂的决心绝不会改变。如果台湾发生“台独”分裂的重大事件，我们必将采取断然措施，坚决粉碎任何“台独”分裂图谋，确保国家主权领土完整，确保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不会改变。

*张亚中（台湾孙文学校总校长）：*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需要应对来自美国的挑战。美国跟欧洲国家不一样，非常强调价值观，再加上美国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国家，没有经历过挫败，在与中国的较量过程中不会轻言放弃。美国会尝试用各种方法，包括贸易战、科技战等，但是这些做法都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而如果打“台湾牌”，对美国来说可能只赚不赔。

美国为了护持自身的霸权，是会考虑打击中国大陆的，但前提是两岸擦枪走火的“控制权”只能在美国手中，不能让台湾领导人掌握这个权力。这几年来，美国调整了对台战略，以往都是“决战于境外”，这几年基本转移成本土防御。美国会不会介入未来台海战争？我认为，美国绝对不会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