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敏：英特尔的“多元布局”为何受挫

路透社11月7日称，美国科技巨头英特尔已经搁置了其在越南业务规模翻倍的投资计划。作为英特尔在全球的最大半导体组装、封装和测试工厂所在地，越南近年在地缘冲突频发和美国发起对华贸易战的背景下，力图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廉价的劳动力，吸引英特尔等寻求供应链多元化的芯片制造公司，并在事实上成为美欧等国在产业链布局上施行“中国+1”的主要受益者之一。英特尔投资计划的搁置如果获得证实，无疑显示出，所谓“供应链多元化”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英特尔公司首席执行官帕特·基辛格曾对媒体表示，正在全球建立一个多元化的制造网络，以“满足全球对一个具有弹性的、可以平衡地缘政治风险的供应链的需求”。该公司在美国的俄勒冈州、亚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和俄亥俄州的工厂或升级或新建，在中东的以色列，在欧洲的爱尔兰、波兰、德国，以及亚洲的马来西亚和越南都有芯片制造方面的重大投资计划与制造布局。但是这种“遍地开花”的多元化布局似乎并没有给英特尔带来预期的产业链安全和相应的经济效益。2022年8月，英特尔打破了自己持续30年的盈利神话，爆出第二季度亏损达5亿美元。2022全年英特尔营收约为631亿美元，同比下滑20%；全年净利润约为80亿美元，同比下滑60%。2023年英特尔第三季度的总营收142亿美元，同比下降8%。

《日经亚洲评论》9月15日刊文称，全球需求疲软正使越南面临10年来最严重的工厂低迷现象。英特尔此前也曾发出在越南“建厂成本过高”的警告，同时表达了对越南电力供应稳定性等问题的担忧。观察英特尔这一时期尝试的创新业务和多元化布局，雷声大雨点小，既缺乏变革式的技术创新，也不具备远见卓识的布局，比如，它没有给予越南产业发展的三个短板应有的重视。

近年来，越南电子产业高速发展，得益于国内外因素的共同作用。比如廉价的劳动力、税收激励政策、有利的全球贸易条件和与各国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FTA），且越南在地理上毗邻中国，为厂商将生产线从中国迁出提供了交通上的便利。然而，三大短板成为制约外国企业在越南投资发展的关键因素。

第一块短板是工业基础设施的不足，电力供需矛盾就是其突出表现之一。今年5月到6月，河内多地出现持续6到8个小时的突然停电，北部工业重镇断电时间最长的达26小时。大量在越外企制造工厂的运营受到长时间停电的严重影响，损失“难以估量”。这也被广泛认为是英特尔此番搁置对越投资计划的主因之一。世界银行驻越南高级经济学家多尔萨蒂·马达尼表示，据估计，越南北部5月至6月的停电中断生产，造成经济损失近14亿美元。

第二块短板是劳动力成本的上升。按照官方此前的预测，越南人口在今年4月已经破亿。其中，越南的劳动年龄人口占比约70%。从这两个数据看，越南的劳动力资源充足，然而，不断上涨的劳动力成本，影响着越南对外资的吸引力。目前越南一般企业普通员工的月薪约合3000元人民币，白领月收入约5000元至6000元人民币，高管约为1万元至1.5万元人民币之间。但它的劳动力成本上涨迅速，有预测说，将在3到5年内和中国持平。

第三块短板是缺少发达的供应链和物流系统。越南缺少完整的制造业门类和工业体系，原材料供应和设备器材很多需要从国外进口。运输能力也制约了越南的工业化发展。越南货运市场过度依赖公路运输，公路运输占比超过60%，内河、铁路、空运和海运的份额仍然很低。

当英特尔的多元布局遭遇越南产业的短板，我们需要思考的是，一方面，半导体产业是全球合作的产物，一家跨国企业倘若是受到某些政治因素影响而简单追求多元布局，不仅其自身的利益将受损，而且也不利于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和世界经济的恢复。另一方面，中国和越南同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的重要成员，在国际供应链产业链重构的大趋势下，中国和越南，以及其他新兴国家的市场之间可以打造优势互补、分工合作的协同关系，形成良性供应链，而不是产业迁移替代的竞争关系。（作者是国际关系学院知识产权与科技安全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