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武：旧金山“困境”为大城市发展敲响警钟

最近，美媒刊发文章称旧金山走向衰落，给城市发展带来警示。旧金山作为一座国际大都市，它的发展历程为国际大都市保持繁荣带来了哪些警示与思考呢？

疫情冲击后的旧金山

从淘金圣地到科技湾区，100多年来旧金山不断追随着工业革命以来产业更替的步伐。从21世纪后半叶开始，伴随着全球化浪潮和科技革命的兴起，以硅谷的崛起为标志，旧金山逐步确立了在科技创新以及现代服务业领域的领先地位，成为全世界拥抱新经济发展的典范城市。

疫情前也许很难想象旧金山这样一座被誉为“美国梦开始的地方”“创业者的天堂”的城市会出现衰败的迹象。但疫情似乎让这些难以想象都成了现实。

疫情冲击下，旧金山众多科技企业纷纷采用远程居家办公模式，市中心出现大量的办公楼空置。据报道，旧金山写字楼空置率约为30%。人口和就业岗位随着企业搬离以及裁员大量流失，2020 年到 2022 年人口减少了约 6 万。商务楼的空置和人流量的下降，造成市中心零售业凋敝，公共交通和旅游业遭到冲击。2022年客流量仅为 2019 年的 32%，2023年酒店收入停留在疫情前的 73%，前往市中心的通勤铁路出行率为 33%。

疫情后社会不稳定、不安全因素加剧。由于放松对毒品和治安的管制，旧金山暴力事件频发，毒品泛滥；针对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的仇恨犯罪增加；无家可归者大量增加；街道上垃圾、注射器、排泄物随处可见。面对日益严峻的产业和社会问题、老旧和脏乱的建成环境，政府财政捉襟见肘，公共治理力不从心，旧金山2024年的预算赤字预计将升至 2.91 亿美元。

旧金山带给我们的警示

疫情触发了旧金山中心区出现衰败迹象，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一些经济学家称之为“死亡循环”，即随着中心区工作的人减少，当地商店与餐馆的收入受到影响，居民收入和政府税收减少，城市治安和公共环境治理能力下降，犯罪率上升，更多的人选择离开城市，让城市陷入新一轮的恶性循环。

在全球化、信息化和科技革命广泛兴起的今天，每个城市的发展既充满了机遇也充满了挑战，有繁荣就会有衰退。旧金山是否已经褪去昔日光环，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我们可以看到旧金山正在积极采取措施扭转局面，如提出为在市中心现场办公的企业提供更丰厚的税收优惠，鼓励华人在市中心街道上开设夜市，推动空置的办公空间转向保障性住房、科研实验室等。

旧金山的困境并非个案，近日英国第二大城市伯明翰宣布破产，这些都为国际大城市的发展敲响了警钟。城市发展永远要面对复杂的不确定性。既要避免黑天鹅事件引发的系统性风险，也要未雨绸缪、探寻城市发展规律，针对产业变化、社会风险因素、突发事件做好充分预防准备，增强城市组织韧性，提高城市治理现代化水平。

*一是伴随经济周期波动，新的经济形态会随着产业兴衰在不同地区不断上演，这需要人们做好积极应对。*例如远程办公可能会对大城市中心区大规模集聚的办公空间带来冲击，高企的住房和办公成本不利于灵活应对产业的变化和转型。旧金山在前期响应“科技淘金热”时建设了过量的办公楼，忽视了对商业和居住租金的调控，缺乏对危机应对的预见性和多元发展的引导性。

二是要关注人的发展。保持市区吸引力，塑造健康安全宜居的建成环境，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条件。无论产业环境如何改变，城市永远是人类聚居、文明孕育的重要载体，打造宜居空间始终是复苏城市活力的良方。面对旧金山脏乱的城市环境和衰败的公共空间，民意调查和社交媒体上的讨论已经纷纷显示了人们改善环境质量的诉求。

三是要认识到城市是一个生命体，其持续繁荣离不开城市循环系统的良好运行。全球化、区域化的当今世界，高竞争性与流动性是一大特点。在这种环境下，曾经欣欣向荣的一线城市走向衰退绝非危言耸听。人的发展、政府财政、空间质量和商业环境四个方面相互交织构成了城市运行的循环系统，旧金山的崛起和繁荣有赖于此，而如果说现在它的光环正在褪去也与此相关。始终让城市保持健康运行就是我们所说的城市治理的重要能力。（作者是同济大学教授、上海同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