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达：民族矛盾成印度东北部之殇

最近几个月以来，印度东北部曼尼普尔邦多地爆发大规模暴力事件。印度军队和准军事部队迅速进入当地平乱，但仍未能迅速平息事态。笔者认为，这次骚乱充分暴露了包括东北部地区在内印度国内民族矛盾何等复杂严峻，这些问题也将持续影响印度的政治走向乃至国家建构进程。

5月初，主要居住在曼尼普尔山地的库基族对生活在山谷地区的梅泰族要求被列入“表列部落”一事举行抗议。此前，曼尼普尔邦高等法院发布了关于将梅泰族列入“表列部落”的命令。库基族认为，梅泰族本就在当地属于多数族群，若被列入“表列部落”将能购买山地地区的土地，并获得更多学校招录乃至政府部门工作机会，势必进一步挤压库基族等少数族群的利益。虽然暴力冲突是由抗议升级而成，但需指出的是，这次事件只是导火索，骚乱深层次根源还在于根深蒂固的民族矛盾以及央地矛盾。

曼尼普尔邦地处印度东北部，与缅甸接壤，与同属东北部地区的阿萨姆邦、米佐拉姆邦和那加兰邦相邻。曼尼普尔邦主要存在三大族群：梅泰族、那加族和库基族。那加族和库基族主要信仰基督教，梅泰族则是印度教徒，人口占比约53%。其中，库基族是跨境民族，历史上在孟加拉国、缅甸和印度长期都有分布。在英国殖民南亚次大陆期间，库基族人土地被强行划入英属印度和英属缅甸管辖。其间，库基族被驱逐出家园而四处流散。1901年，梅泰族被承认为曼尼普尔邦主要族群。不少梅泰族认为库基族是外来者，历史上两大族群就围绕土地所有权等问题存在不少矛盾。

1947年印度独立以来，联邦政府致力于强化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和权威。然而，民族构成复杂、被英国殖民者强行纳入管辖的东北部长期面临民族分离主义问题。在曼尼普尔，印度政府军曾经分别与三大族群的分离主义组织作战。在20世纪前后，印度当局先后与那加族、库基族分离主义势力签署了和平协议，梅泰族分离主义运动也进入休眠状态，武装冲突暂时得以平息。

但这并不意味着印度东北部问题就此得以解决，根深蒂固的民族矛盾和央地矛盾依旧存在，很容易在外力催化下爆发。围绕此次骚乱，印度央地政府、军政机构之间出现巨大分歧和鸿沟。有印度媒体披露称，出身梅泰族、隶属于执政党印度人民党的曼尼普尔首席部长比伦·辛格此前就对库基人等少数族群采取了歧视性政策，将后者称为“侵占土地的外来者”。骚乱爆发之后，比伦·辛格又称“骚乱的本质是库基族恐怖分子与印度国家之间爆发了冲突”。但印度国防参谋长阿尼尔·乔汉却明确表示“曼尼普尔邦的局势与反叛乱无关，主要是两个种族之间的冲突。”

与此同时，国大党等反对党指责总理莫迪在骚乱问题上不作为，尤其是坐视骚乱问题升级而不予公开明确表态。为此，国大党等反对党在议会对莫迪政府提出不信任动议。这是莫迪执政近十年来第二次面临此类投票。这一动议主要是程序性的，当前政府尚无被不信任案倒台的重大风险。但国大党在议会下院的副领袖高拉夫表示，不信任动仪是为“迫使”很少参加会议或辩论的莫迪谈论曼尼普尔骚乱问题。

毫无疑问，印度军政当局努力试图平息事态。但印度陆军参谋长马诺杰·潘德仍用“暴风雨前的平静”形容曼尼普尔形势，认为主要族群之间相互攻击以及大量武器失控将产生灾难性后果：休眠的梅泰族分离组织可能会携带武器重新出现；库基族分离势力可能退出2008年和平协议，重新发起新的叛乱；那加族分离势力也可能违反1998年停火协议并加入战斗。如果曼尼普尔邦爆发全面叛乱，那么将对临近的米佐拉姆邦、那加兰邦、特里普拉邦和阿萨姆邦产生连锁效应，导致“东北部地区倒退四十年”，并将“严重影响陆军针对北部战线的军事能力。”（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