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凡：欧印“口角”背后的复杂因素

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日前指责印度将俄罗斯原油加工后转卖给欧洲，并称欧盟应当打击这种行为。而印度外长苏杰生则回应，按照欧盟制裁规则，经第三国加工的俄原油不再被认定为俄罗斯产品。欧印这番口角实际上是欧盟再次试图推动甚至威胁第三方国家就对俄制裁予以配合甚至“顺从”，但就像被苏杰生回怼那样，这种做法显然面临诸多挑战与局限。

首先，“顺从制裁”的要求与欧盟对发展中国家外交方式之间存在矛盾。乌克兰危机特别是俄乌冲突爆发后，欧盟越来越注意到广大发展中国家不愿为了西方所谓“普世价值”和地缘政治意图而牺牲自身国家利益，因而不得不将调整与“全球南方”国家关系作为欧盟外交的一个重要方向。然而，近期欧盟在就第十一轮对俄制裁磋商过程中推行域外扩张手段以及扬言打击印度等都表明，欧盟当前仍在以自身的意识形态和政策偏好进行划线，将发展中国家视作应对自身俯首帖耳的次一级国际行为体，这只会招致亚非拉国家进一步反弹，而其拉拢“全球南方”战略愿景亦将变成缘木求鱼。

其次，欧盟对印恐吓在技术上难以实现。从国际石油贸易的全球化程度看，欧盟很难追踪印度炼油厂进货和出货的全部情况，亦难判断印度对欧石油产品出口中的“俄罗斯成分比例”。因此，欧盟真要做实制裁的话，也只能是对印度石油产品进行“有罪推断”并全部实施禁运，但即便那样也难以阻止印度向全球其他国家供货。而且欧盟真要“株连九族”，对印度相关油企乃至其他金融、保险等下游服务企业进行全面次级制裁，且不论违背其曾经反对单边主义和长臂管辖的立场与初衷，亦将使得欧印经贸关系出现较大规模的摩擦，对其经济和地缘政治利益的牺牲也不言而喻。

其三，欧盟对印度的可能举措还将受到“亲密盟友”的对冲。当前，美国出于推进以遏华为目标的“印太战略”，将印度视作其地缘战略框架内的重要支点国家，在经济、安全等领域加大对印度的拉拢，事实上也对印度自乌克兰危机以来大量进口俄罗斯石油等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美国面向对华竞争的目标面前，印度进口俄油恐怕只是“小问题”。而对欧盟为了彻底收紧对俄制裁而打击印度方面，美国出于拉拢新德里的考虑亦难以对欧盟提供足够的政治和技术支持，欧盟在这一问题上恐怕又将面临美国对其利益的背弃。

由此看来，欧盟希望印度等发展中国家在对俄制裁上站队恐怕是不切实际的想法。相互尊重、避免对抗，才是欧盟发展“全球南方”伙伴关系乃至改善地缘政治格局的正道。（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所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