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高度关注AI时代的“智能鸿沟”问题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4月19日表示，将在5月举办的G7峰会中加入有关人工智能的议题。欧洲议会议员本周也促请世界各国领导人召开峰会，就管制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发展寻求解决方案，因为人工智能的发展速度已经超出许多人的预期。

从数据泄露到隐私侵犯，从行业危机到伦理困境等，人工智能可能引起的一些现实安全风险正在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其中，AI时代背景下的智能鸿沟问题，更是值得高度关注与审慎思考。

众所周知，数字鸿沟是指在全球数字化进程中，不同国家、地区、行业、企业、社区甚至人群之间，由于对信息、网络技术的拥有程度、应用程度以及创新能力的差别，由此出现的信息落差，并导致贫富进一步两极分化的趋势。同理，所谓智能鸿沟就是在智能化发展过程中，不同主体对于智能技术掌握与应用能力上的差距。

无论是“数字鸿沟”还是“智能鸿沟”，其本质上都是一种“知识差”或“信息差”，它们体现在资源占有不均、应用能力不同、发展机遇不等诸方面。远的不说，回溯互联网发展的进程，虽然全球互联网普及率在不断提升，但数字鸿沟始终存在。多年来，弥补数字鸿沟，特别是加强发展中国家的能力建设一直被联合国视为实现发展与普惠的重要议题。

虽然AI时代还处在发展初期，但其所催生的智能鸿沟已初现端倪，这同其技术演进内在逻辑与发展规律密切相关。当前生成式人工智能体现出快速更迭的发展态势，相较于前期智能系统，其在通用性方面的表现，使它可以打通搜索引擎、社交媒体、电子商务等数字领域的技术隔阂，更重要的是，社会各行各业，包括金融、法律、教育、医疗等接入新型智能系统的门槛大为降低，可以快速实现智能化。越重要就越依赖，这些可以实现全域支撑的新型智能系统天然呈现“高度垄断”的格局。目前全球具有实力研发和推广新型智能系统的企业仍主要以微软、谷歌、脸书等科技巨头为主，它们在数据、算力以及高端芯片方面的优势使其不仅具有技术先发、市场先占优势，更使得“赢者统吃”“强者恒强”的格局难以打破，AI时代发展不平衡问题会更加突出。

麦肯锡全球研究院认为，人工智能正在促进社会发生转变，这种转变比工业革命“发生的速度快10倍，规模大300倍，影响几乎大3000倍”。当前主要大国均深刻认为到新一轮科技革命背景下，人工智能等前沿领域的进步不仅事关各国发展，更影响未来国际力量格局。事实上，信息技术革命的好处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以及社会内部是分配不均的，人工智能的发展也同样如此，实际上它对发展中国家而言充满挑战。比如它会进一步使得发展中国家失去劳动力方面的比较优势，而它们的技术水平与国内市场，还没有为人工智能可能带来的产业升级换代做好准备。其带来的后果是，发展中国家经过多年努力与发达国家间有所缩小的差距，很有可能因为此次“换道”而重新进一步拉大，那么，国际社会将可能面对新的“南北问题”。因此，可以预见，如果AI时代真的已来，那么智能鸿沟问题必然成为新时代国际社会共同关注并着力解决的重要议题。

至于如何解决和应对，这是一个需要用时间和实践去回答的问题。但与其他需要国际社会各方共同努力予以解决的重大议题一样，其路径均是在形成共同认知的基础上，采取共同的行动。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提出智能鸿沟问题，呼吁各方予以关注，应该是迈出的第一步。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对于智能鸿沟的探讨，绝非是唱衰甚至压制新技术的进步，而是从技术前瞻性治理的角度，希望AI的未来能够真正为全人类带来普惠的智能红利。

正如《发明的伦理：技术与人类未来》的作者希拉·贾萨诺夫所言“技术选择本质上也是政治性的：它们决定社会秩序，分配利益和负担，引导权力”，《自主性技术：作为政治思想主题的失控技术》作者兰登·温纳也为此建议“我们应该努力想象并寻求建立与自由、社会公正和其他关键政治目标相兼容的技术体系”。因此，新技术与应用的突破固然可喜，但其发展方向与前景仍然取决于社会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数字世界现状与数字合作路线图实施的在线高级别活动”中指出，我们正处在技术治理的关键时刻，我们不能让技术趋势超越我们驾驭它们和保护公共利益的能力。（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科技与网络安全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