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者起诉游戏运营商停服网络侵权案始末

案例背景：

2023年1月30日，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2022年十大消费维权舆情热点”，“网络游戏停服删档引发虚拟财产侵权争议”入选。近年来，暴雪游戏退出中国导致拥有庞大玩家群体的《魔兽世界》等游戏“停服”的事件引发舆论关注，网络游戏停服后游戏运营方应如何善后？游戏玩家作为消费者，其拥有虚拟财产权益是否受到法律保护以及如何保障合法权益，备受业界关注。

在2023年3月15日国际消费者权益日到来之际，环球网财经中心记者邀请到北京展达律师事务所的戴宾律师，将结合消协在此次热点发布中提到的2022年北京互联网法院审结的一起“男子起诉游戏运营商停服案”（网络侵权责任纠纷，案号（2020）京0491民初5335号），就网络游戏停服删档引发的消费者虚拟财产保护这一问题进行分析。

案例介绍：

某款手游运营商于2019年发布了停服公告，表示会将玩家历史充值总额的5%转移到其他游戏作为补偿；自然人成某作为游戏玩家无法接受该运营商的补偿方案，故向北京互联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运营商退还其尚未使用的虚拟货币3万余元，赔偿升级所造成的损失约8万元，赔偿因终止运营而将失效的游戏服务折合100余万元及利息，以及精神损害抚慰金1万元。

法院审理认定本案争议焦点为：第一，成某是否有权对网络游戏账号主张权利；第二，运营商将涉案游戏停止运营是否构成侵权行为；第三，如果侵权行为成立，运营商应承担的法律责任。

关于第一个争议焦点，涉案账号绑定的手机号码为成某本人的手机号码，游戏账号的实际使用人为成某本人，成某有权对该游戏账号主张相应的权利。

关于第二个争议焦点，法院认定网络虚拟财产包括特定的网络服务账号、网络游戏角色和装备、道具等。成某主张的游戏财产具有财产利益的属性，可作为网络虚拟财产，应依法予以保护。运营商停止游戏运营，造成成某涉案游戏账户内相关网络虚拟财产的灭失。运营商处分上述财产时，既没有法定的权利，也没有成某约定的同意，因此主观上存在过错，应当承担赔偿损失等侵权责任。

关于第三个争议焦点，对于涉案游戏停止运营时剩余的游戏货币，法院结合双方举证最终认定运营商应当赔偿成某钻石灭失损失约3万元；对于涉案游戏停止运营时剩余的游戏道具，法院根据成某游玩该游戏所充值的全部金额、期间等酌情确定游戏道具灭失的赔偿金额约6千元；对于涉案游戏正常运营过程中因游戏升级所造成的损失。法院认定运营商已为成某补发钻石作为补偿，故未予支持；对于精神损害赔偿，法院认定运营商并未侵害成某的人身权益造成其严重精神损害，其次，涉案网络游戏虚拟财产不属于成某具有人身意义的特定物，故未予支持。

基于上述理由，法院最终判决运营商赔偿成某3万余元及利息。

律师分析：

在分析上述案例之前，笔者首先介绍一下网络游戏虚拟财产保护的相关法律法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百二十七条规定，法律对数据、网络虚拟财产的保护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即民法典虽然提到法律保护网络虚拟财产，但未提及具体可操作及评估的标准。

《文化部、商务部关于加强网络游戏虚拟货币管理工作的通知》第十一条规定，网络游戏运营企业计划终止其产品和服务提供的，须提前60天予以公告；终止服务时，对于用户已经购买但尚未使用的虚拟货币，网络游戏运营企业必须以法定货币方式或用户接受的其它方式退还用户。《网络游戏管理暂行办法》第二十二条也曾对“游戏虚拟货币及尚未失效的游戏服务”做出了类似上述《通知》的规定，但《网络游戏管理暂行办法》已于2019年被废止。这意味着，现行有效的规范性文件只规定了虚拟货币的处理方式，对其他类型的网络游戏虚拟财产被侵权后如何维权没有明确的依据。

鉴于上述网络游戏虚拟财产缺乏专项规定的问题，上述案例实际仅为实务中法院支持消费者虚拟财产保护的个案。由于网络游戏虚拟财产范围非常广泛，除虚拟货币外，还包括特定的网络服务账号、即时通讯工具号码、网络店铺、网络游戏角色和装备、道具等，现实中可通过市场交易实现对前述财产游戏内流转或借助第三方平台变现，如果游戏停服删档，玩家的前述权益将受损。然而，正是基于网络游戏虚拟财产的广泛性和不确定性，现实中的部分案件法院最终没有支持玩家作为消费者对虚拟财产损失请求的赔偿。

例如，广州中院（2021）粤01民终16116号、长沙中院（2020）湘01民终8132号案件，法院认定游戏装备、道具属于游戏服务，玩家接受了游戏经营者提供的游戏服务，享受了游戏乐趣，目的已经实现，故驳回玩家诉求。

此外，在网络虚拟财产权利纠纷中，权利人有证明自己遭受损失具体大小的义务，但是基于相关数据主要储存于网络游戏运营商服务器中的客观情况，权利人承担举证责任往往依赖于游戏运营商的配合。在游戏已停服的情况下，加之玩家消费者个体相关维权知识欠缺，往往会陷入举证困难的维权困境。

戴宾律师认为，消费者虚拟财产保护需要各方合力：

首先，相关主管部门未来应出台专门规制网络虚拟财产保护的法规或规章，对网络虚拟财产的类型、范围等进行规定，对游戏停服后如何折现等问题予以明确，这也将有利于网络游戏产业行业进一步发展。

其次，相关监管部门应督促网络游戏企业履行好自身职责，自觉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规范游戏合同示范文本，可考虑由相关监管部门或者行业协会推出，以规范平台的行为。此外对于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的违法行为依法依规予以惩治。

第三，消费者在法律规范和监管完善的基础上应提升维权意识。现实生活中，消费者面临游戏停服等变故时，许多时候仍会表现得“逆来顺受”。多数玩家作为消费者尚未转变观点，对网络游戏虚拟财产的所有意识不够强烈。在日常化的维权路径逐步完善的情况下，玩家作为消费者主动维权的示范性效应会推动行业内部良性发展。

最后，如中消协在发布中所述，网络游戏运营方在调整经营策略时，须尊重消费者意愿，选择消费者可接受的方式。在停服或删档前，游戏运营者要提前通知玩家，让玩家拥有充足的退款时间，建立更畅通的退款渠道。

律师介绍：

戴宾：北京展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北京市律师协会竞争与反垄断法律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冬奥会公益法律服务团成员；司法部“全国千名涉外律师人才”成员；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