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斌：在台湾问题上，日本的上策是什么？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陈鸿斌】

台海局势升温，除了美国因素，日本也不容忽视。安倍那句“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之后，日本全国上下炒作台湾问题的力度便不断加大。

其实这一表述的“专利”并不属于安倍，而是安倍的头号外交智囊冈崎久彦在十多年前所做的判断。安倍只是在这一表述的基础上有所发展，增加了“也就是日美同盟有事”的表述，想以此将美国拖下水。

在发表上述谬论后没几个月，安倍又在《洛杉矶时报》发表文章，呼吁美国改变在台湾问题上的“战略模糊”态度，美国当然不会被安倍带乱节奏。其实在安倍之前，日本政府的一些高官就已在台湾问题上接连发表各种奇谈怪论，唯恐台海不乱。

目前日本对“台湾有事”的判断已形成共识：“台湾有事”并非“是否可能发生”的问题，而是“何时发生”以及“以怎样的方式发生”的问题。基本判断是，很可能在近几年内也就是在中共二十一大前（即不晚于2027年）发生。自民党和政府高层以及媒体，在这一问题上是高度一致的。

日本前首相安倍声称“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图源：CNN)

日本国内的共同看法是：一旦“台湾有事”，关键取决于美国的应对。从拜登的多次表态来看，届时美国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不论届时谁主政白宫，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都不会有很大差异），而会进行介入，问题在于介入的方式。如果采取乌克兰方式间接介入，也就是向台湾提供装备等军事援助，以及对中国大陆实施全面经济制裁的话，那日本也就无从发力，只能紧跟美国实施制裁，根本不可能单独派遣自卫队支持“台独势力”抗衡大陆武统。如果这样的话，台湾是很难抗衡大陆的，大陆很可能实现统一这一终极目标，这是日本极为不愿看到的结局。

另一种局面则是美国决心以直接方式介入台海冲突，例如通过舰艇或战机发射导弹攻击大陆的登陆舰等登岛部队，阻遏大陆的攻势。而这些美军舰艇和战机基本上只能从驻日基地出击。根据《日美安全条约》第6款的相关规定，美军在此之前必须与日本政府进行“事先磋商”。只有征得日本政府同意，美军方可从基地出击介入台海冲突。

如果日本政府允许美军从日本的基地出击，这就表明日本政府下定决心对中国宣战，中日两国也就进入战争状态，中国势必对驻日美军基地实施打击。除了美军以外，日本自卫队以及平民也很可能出现伤亡，战后半个多世纪日本战场零伤亡的局面将就此终结。届时美军除了从基地出击以外，还可能大量利用日本的民用机场和港口实施介入，这样这些民用机场和港口也同样成为中国的打击目标，日本将因此遭受无法估量的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除此以外，日本还面临从台湾撤离2万多侨民以及在华日资企业的11万商人，另外还有西南诸岛的12万居民需要前往九州甚至本州避难，这对日本政府来说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另外，倘若冲突无法迅速结束而出现旷日持久的局面，则日本经济也将因此遭受惨重损失。

对日本而言，这都是根本无解的超级难题。所以目前日本国内在这一问题上形成了一个共识，即必须竭尽全力不让“台湾有事”发生。一旦参与台海冲突，为此所付出的沉重代价是日本所根本无法承受的。日本官方和自卫队高层都不讳言这一现实：日本完全无力单独抗衡中国。

其实，日本在“台湾有事”问题上并非没有解套可能：在大陆实施武统而美军决心介入之际，日本只要不同意美军使用在日基地，即可避免中日两国发生战事，使日本免遭战火洗礼。

这是可能发生的，此前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进行的相关兵棋推演中，就列出了这一可能的局面。今年3月6日，岸田首相在日本参议院预算委员会回答质询时也明确表示：“是否同意美军使用基地的判断权理所当然地属于日本政府。”

此后日本媒体公开披露了这一答复，此举显然具有两个目的：首先是告知日本国民，日本政府不会将对中国开战作为唯一选项，以此安抚民心；其次同时也是在告知华盛顿：日本并不会无条件地同意美军使用其基地，对此美国方面已有所思想准备。

当然，不同意美军使用其基地，无疑要付出重大代价：台海两岸很可能实现统一；日美关系将遭受重创，《日美安全条约》形同废纸。前者是日本多年来的一大心病，是其极不乐见的局面；后者则可能导致美国不再承担对日保护义务，日本今后只能独自保卫本国安全。

如果今后发生台海冲突，日本政府的应对方式将取决于冲突发生的原因。如果是“台独势力”一意孤行，铤而走险，迫使大陆行使武力的话，率先打破现状的台湾方面就是咎由自取，日本国会和在野党都不可能支持干预；而如果是大陆“单方面变更现状”的话，则日本的应对将另当别论。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日本是无法做出最终抉择的。而在此之前，日本将始终保持“战略模糊”姿态，以免台海两岸任何一方产生误解而使现状发生重大变化。

显而易见，两岸实现统一是日本最不愿看到的局面，但这并不取决于日本的意愿，因为日本不具备单独支持台湾抗衡大陆的能力。在遭受重大人员生命和国土安全损失后仍无法阻止两岸统一，那显然是将国民的生命安全和国土安全视为儿戏。包括军事力量在内的中日两国综合实力差距在逐年拉大，这是日本所根本无力改变的。中国早晚会实现统一这一神圣目标，这绝非日本所能阻止得了的。形势比人强，日本只能逐步适应这一必将出现的重大变化。

至于日美关系因此遭受重创，日本也只能顺时应变。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纸条约对日本所产生的所谓保护承诺，实际上根本没有真正发挥过作用，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早在冷战结束之际，日本国内就有这样的看法：既然对日本的主要威胁（前苏联）已经消失，日美同盟就应改变为和平条约。

从2012年日本政府对钓鱼岛实施所谓“国有化”政策以来十余年，日本右翼势力和媒体一直在刻意炒作钓鱼岛问题。2018年，时任首相安倍晋三访华之际在与中国领导人会谈时，也咄咄逼人地挑出这了一问题。但在领土问题上各国都没有回旋余地，韩国和俄罗斯在竹岛和北方四岛问题上对日本施加的压力更大得多。

除了争议领土问题，中国对日本本土并未形成任何安全压力。这些年来日本不断增强在西南诸岛的前沿部署欲形成对中国的所谓“威慑”，纯属一厢情愿。如果今后失去美国的保护承诺，日本并不会在安全问题上压力陡增。

两害相衡取其轻。保护本国国民的生命和国土安全，这对日本政府来说是压倒一切的第一要务，其他都是等而下之的，这笔帐并不难算。如今日本国内的有识之士不断在这一问题上呼吁政府趋利避害，不可舍本逐末，因小失大，因肆无忌惮地炒作台湾问题而使得“台独势力”有恃无恐，最终迫使大陆不得不行使武力，这种火上浇油的做法不啻作茧自缚，自套枷锁。

日本应该确认什么才是日本的核心利益，与此同时也让美国明确，允许美国使用其基地并非日本的唯一选项，从而让美国也对此有所思想准备。这样的理性呼声才符合日本的国家利益。假以时日，随着中国的日益强大和两国差距的加深，这样的呼声将逐渐成为主流。届时，日本政府经过痛苦的利害得失权衡后，做出“台湾有事”的理性决策，这对我解决台湾问题无疑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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