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电视节“中国电视剧发展论坛”：观众很忙，观众不傻

【文/观察者网 童黎】

往前倒几年，古偶、仙侠题材电视剧频出爆款。可后来最火的，是《觉醒年代》、《人世间》、《狂飙》、《漫长的季节》……

6月22日，第28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对话”电视论坛“新时代国剧精品化与多样化——中国电视剧发展论坛”在上海展览中心举行。论坛邀请了来自总台、腾讯视频、爱奇艺、优酷、芒果、华策的平台代表以及主创代表，共同探讨新时代国产剧创作的发展新思路，尤其是现实主义题材。

从“观众很忙，观众不傻”，“好莱坞电影堕落了，剧集走在了前面”，到“怎么能去抖音、快手看电影、电视剧呢？”，“我们三四年拍一部戏，收益可能还不如投资理财，但有精神上的愉悦”，现场嘉宾金句频出，向外界传达他们对行业的最新观察。

“观众很忙，观众不傻”

23日晚，第28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结果揭晓，《人世间》成最大赢家，10提5中。

各路提名“神仙打架”当中，湖南卫视党委委员，芒果超媒党委委员、副总经理周海在22日“白玉兰对话”电视论坛上点出国剧市场的变化：

像以前那样，选一部晋江等平台排行前50、前100的IP粉丝作品，找一个流量明星，三五个月就攒一部剧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了，大家开始沉下心来创作，真正专注内容。

在这背后，是观众越来越“挑”，不再给“雷剧”买账。

爱奇艺首席内容官兼专业内容业务群（PCG）总裁王晓晖在现场套用了一句平常开玩笑的话：“跟领导汇报工作时喜欢把前因后果讲很清楚，费很多时间，我一个领导教育我‘领导很忙，领导不傻’。”

“我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你五分钟直截了当，别以为领导听不懂，领导的时间非常宝贵的。同样的，现在的观众很忙，观众不傻。观众的需求是多样化的，我们永远满足不了，只能说追求无限接近。”

雷佳音（《人世间》）、吴越（《县委大院》）分获白玉兰奖最佳男、女主角

“好莱坞电影堕落了，剧集走在了前面”

在今年的“白玉兰奖”角逐中，央视平台播出的剧集斩获了46项入围。

总台影视剧纪录片中心副书记夏晓辉谈到，近年行业内推出了一大批好剧、爆款剧，得到观众的喜爱，像前年的《觉醒年代》，去年的《人世间》，今年的《狂飙》、《三体》……有人说在春运的高铁上，大家都在看《狂飙》。

他透露，现实题材是现在国产电视剧最重要的一个门类，每个季度、每年的电视剧审批备案表里，现实题材的比例是最高的。

这个题材创作下一步怎么走，恐怕是所有电视剧从业者需要共同思考的问题。夏晓辉着重强调，创作中应该处理好现实题材真实性和艺术性之间的关系。

他举了个例子，《人世间》。

“在周家老大、老二、老三当中，大家都记住了周秉昆。周秉昆学历、收入、职级是最不成功的，但他是最真实的一个人物。”

“还有整部剧的艺术氛围塑造，我家是东北的，《人世间》恰好讲述了东北的老百姓面临改革发展阵痛，面临很多困苦的时期，周秉昆一家如何保持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靠亲情，靠努力，不断前行的故事。《人世间》之所以打动人，就是处理好了人物真实和艺术真实的关系。”

而在引起心灵共鸣方面，王晓晖认为“剧集走在了电影前面”。

“影视作品诞生于好莱坞电影出现的时候，但是好莱坞电影现在堕落了。”他说，好莱坞如今没有了《阿甘正传》、《沉默的羔羊》、《肖申克的救赎》，全是大视效的电影，看完出来第二天什么也想不起来。影视作品不应该是迎合眼球，而是迎合心灵，剧集如今走在了电影前面，大部分时间在写人。

“现实主义题材要敢于直面现实，在于既抓住现实生活的温暖基调，又敢于直面一些残酷的东西。现在老百姓真的很难，开心很难，我们（电视剧）就是价格最低的一种消费品，随时随地满足他的精神生活。”

“怎么能去抖音、快手看电影、电视剧呢？”

敢于得出“好莱坞电影堕落”的结论，是因为近些年国剧优秀表现给予了行业信心。

爱奇艺的王晓晖记得特别清楚，《人世间》热度破万的那一刻，真是感慨万千。

“疫情艰难时期，综艺拍摄模式是拍几天解散，再集合就非常难，动漫以珠三角、长三角为主，公司无法正常工作，院线电影供给量下降。”

他说，只有电视剧能坚持下来，拍戏相对而言比较集中，在横店不动，顶多转场一个地方。

“《人世间》热度破万的时候，我们非常难，大量的债务到期，大家在财报上可以看到。然后一路下来，《心居》、《亲爱的小孩》、《风起陇西》、《苍兰诀》、《卿卿日常》、《风吹半夏》，一直到《狂飙》。所以，好内容拯救了这个行业，电视剧拯救了这个行业，拯救了爱奇艺，是具有抗风险能力的中流砥柱。”

这一系列产出让行业找回了自信，包括面对长短视频之争的时候。

“观众不爱长视频了？其实并没有，短视频和长视频未来肯定是两个极端。我找沉浸感很强的艺术作品，不会上短视频平台去找，怎么能去抖音、快手看电影、电视剧呢？当然，也不会到‘爱腾优芒’这四家看短视频。”

他补充道，所以大家为什么讨论淘汰掉B级作品、A级作品（推进S级项目）？你只有越极致，才能获得更好的生命周期，这是对市场的自信。

腾讯在线视频副总裁、总编辑王娟也表示，内容是平台的魂，腾讯视频这半年播出的作品，让平台更安心下来狠抓创作，狠抓精品。

上半年，给腾讯视频惊喜最大的是《三体》。

她透露，《三体》制作历经七年，我们特别忐忑，特别怕被骂，不知道《三体》的书迷们会不会接纳这部作品。接下来，“科幻”将是腾讯视频未来非常重要的主题赛道。

“我们三四年拍一部戏，收益可能还不如投资理财，但有精神上的愉悦”

观察者网注意到，在23日“白玉兰之夜”上，《县委大院》是继《人世间》之后的又一大赢家，不但包揽“最佳编剧（原创）”、“最佳女主角”，还与《人世间》共同荣膺“最佳中国电视剧”。

颁奖前夕的“白玉兰对话”电视论坛上，编剧王小枪和导演、编剧张挺就分别分享了《县委大院》与《天下长河》的创作心得。

县委大院是王小枪从业十几年以来写过难度最高、压力最大的一部剧本，最初脑子一片空白，始终难以落笔，每天都有这件事很可能干砸的惶恐。

为此，他在创作初期做了很多工作笔记，写了创作以来数量最多的人物小传，还从北京赶到了江西省大余县。

他形容这是个“笨办法”：“编剧可以用走路的办法写剧本——哪些地是泥泞的，哪些是坚硬的，哪里要攀登，哪里要跨越，得走一遍才知道路的方向在哪里。走路、收集素材、记载细节、塑造人物的过程，就是抵达创作终点的过程。”

优酷副总裁谢颖也呼吁创作者回归初心，保留采风这些优秀传统。

她举了几个探索现实主义题材的例子，比如《幸福到万家》的编剧赵冬苓，花了5年时间写剧本；（《心术》、《双面胶》的）编剧六六为了写一部中医题材，不惜考了一个中医博士，也是5年；《女心理师》的原著作者毕淑敏，自己去北师大读了一个心理学博士。

“我们这个行业不是一门好生意，三四年拍一部戏，收益可能还不如投资理财。”王晓晖在现场称，这个行业的收益一半来自于精神上的愉悦——作品被上千万人、上亿人看到的满足感，得白玉兰奖更是所有创作者能高兴一辈子的事，“所以这是一门非常伟大的生意”。

随着白玉兰奖花落各家，本届上海电视节正式落下帷幕。

在和《三体》作者、科幻作家刘慈欣共同颁发“最佳中国电视剧”时，电视剧类别评委会主席胡智锋明显松了一大口气，他“苦笑”着说：“这次评选，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一个字：‘难’，选择困难。这两年，优秀作品层出不穷，面对庞大的数量规模，我们真的是‘优中选优’，这段时间我确实是选择困难症犯了。不过我还是很享受这个过程，能见证电视剧行业的蓬勃发展，我很开心。”

正如胡智锋所说，“竞争激烈”意味着中国的电视事业在新时代进入了高质量发展期，是“甜蜜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