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脑血管支架”追踪：家属称已妥处，卫健部门未回应
江苏宿迁一位老人脑梗去世，家属却发现此前“植入”老人大脑中的脑血管支架“消失了”。几番问询之后，曾为老人手术的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齐某才承认，当时手术未成功，未能在老人颅内血管成功植入支架。
澎湃新闻6月10日刊发《宿迁一患者因脑梗去世，医生承认此前未成功植入脑血管支架并隐瞒》对此事进行了报道后，6月10日中午，患者的儿子朱先生回复称，其父亲的事情已经妥善处理好了。之后便未再透露更多情况。
而涉事的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一直未有回应。宿迁市卫健委接听电话的工作人员于6月12日表示，“现在没有处理结果。”此后，该澎湃新闻记者多次拨打该部门电话，或忙线或无人接听。
据不完全统计，从6月10日上午至6月18日晚，澎湃新闻记者先后致电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党办、纪委和宣传科合计超过50次。其中，宣传科和纪委的电话各接通过一次，均表示相关情况需询问党办。共致电该医院党办30余次，但电话始终无人接通。致电宿迁市卫健委致电超过30次，仅接通2次——6月10日中午，接线人员称相关处理人员周末不上班，需要周一来电询问。6月12日，接线人员回复称，“现在没有处理结果。”
澎湃新闻注意到，前述报道刊发后，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官方微信公众号共更新了4篇文章，介绍该院获奖喜讯等情况，与涉事医生相关的文章疑已被删除。
最新发布的一文，介绍了6月12日江苏省健康体检与管理医疗质量控制中心对该院开展专项督查的情况。文中提到，当天“该院院长、副院长，市卫健委医政处处长，该院相关职能部门及临床医技科室负责人陪同检查”。
据澎湃新闻此前报道，今年4月6日，62岁的朱老汉在江苏省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接受经皮基底动脉支架植入术，由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齐某操刀。术后，家属被告知手术成功。
患者的儿子朱先生提供的病程记录和手术记录均显示，手术过程中，齐某将一枚Neuroform Atlas支架系统输送至病变狭窄段释放。记录中还多次提到，血管狭窄问题已在手术中得到改善。
4月10日，朱老汉好转出院。收费票据显示，其住院医疗费用合计12万余元，其中一枚Neuroform Atlas进口颅内支架的收费价格为47000元。
但还不到一个月，5月4日，朱老汉突发严重脑梗，被送至江苏省宿迁市泗洪县分金亭医院抢救。当时的CT血管造影显示，其颅内段部分动脉已严重堵闭，同时，并未发现植有支架。朱老汉随后被家人转入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曾作为主刀医生的齐某此时承认，之前未能在患者颅内血管成功植入支架。
朱老汉在泗洪县分金亭医院的CT检查报告，显示颅内并无支架。朱先生供图
得知真相后，朱先生一家连夜将朱老汉转送至南京鼓楼医院。5月10日，朱老汉在该院再次接受支架植入手术，但术后其颅内基底动脉已全部血栓堵闭导致大部分脑干损坏，老人已无自主意识，无法自主呼吸。6月7日中午，朱老汉不幸去世。
在抢救期间，齐某和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院方代表也来到鼓楼医院。在电话录音中，齐某承认患者颅内没有支架，也不知道支架究竟在何处。因术中见到患者血流恢复良好，他称存在“侥幸心理”，因此隐瞒了支架未能植入的情况。“说实话，我做了这么多手术，没做成的时候很少，当时这个支架没放成，我觉得很打脸，感觉有点不好看，下不了台。”齐某说。
对于未能安装支架却仍收取费用，齐某坦言，“支架没有用，但也浪费掉了。你说不收费，去哪儿出这个东西？那还得让医院贴钱，我也怕处分。”
多位关注医疗纠纷的律师向澎湃新闻分析称，目前无法判断医院是否存在医疗过失行为，但涉事医生的隐瞒行为已违反了《民法典》和《医师法》等相关法律和医师职业道德规范，若经调查证实其行为与患者死亡存在因果关系，性质严重的，涉事医生会被吊销行医执照，还可能因涉嫌“医疗事故罪”，被追究相关刑事责任。未植入的支架也应当由院方承担。若通过医保结算，涉事医院还存在骗保嫌疑。
6月11日，有媒体记者探访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院内的专家介绍栏上仍挂有涉事医生齐某的简介。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官网公布的排班表显示，齐某在今年的1月至5月均有门诊排班，但6月未出现在排班表中。该院一工作人员称，目前齐某已经被院方停止工作，“很久没见他了，会怎么处理现在谁也不清楚”。
该院官网介绍，涉事医生齐某所在的神经内科是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首批宿迁市重点临床专科，年出院近3000人次，年门诊20000余人次。除普通门诊和专家门诊外，还开设有帕金森、卒中、认知障碍、头痛及眩晕等多个专病门诊。
官网曾介绍，齐某为医学硕士，副主任医师，脑卒中中心介入医疗组组长。齐某从事神经介入手术10余年，擅长全脑血管造影术、颅内外血管狭窄支架置入术、慢性闭塞血管开通术，尤其擅长急性脑血管闭塞取栓开通手术，累计手术量4000余例。
目前，在宿迁市第一人民医院官网已无法查看齐某的个人介绍。
（澎湃新闻记者 吕新文 实习生 唐巧稚）